一夹马肚,黑马长啸一声撒蹄狂奔。厉蕴丹眉目间泛起笑影,又在片刻后恢复了平静。
她勒马返场,找到埃文说:“我有个计划。”
“与其在大城里漫无边际地找人,不如把活人都聚集到这里。”厉蕴丹指着别墅区,“食物、水、武器、车辆都有,只差人了。”
埃文:“那……要怎么聚?”
厉蕴丹:“你会用无人机吗?”
“诶?”
两小时后,一架电量满格的多翼无人机从别墅楼顶起飞。
它自带高清摄像头,拴着一沓新鲜的引尸符和一只扩音器,本是东倒西歪地螺旋上天、险之又险地避开建筑和电线,但在飞出一段距离后,它找回了平衡感,逐渐稳定下来。
风吹开引尸符的味道,引得众多丧尸朝高空看去。初始,它们不明状况只朝着空气张嘴咬,而等无人机飞低一些,它们才注意到了它。
于是,丧尸汇成一波黑色潮水,跟在无人机后面走街串巷。
没多久,定点的时间到了。无人机上的扩音器自动开启,循环播放着一段录音:“各位幸存者请注意,我们将用无人机把丧尸引到大城广场。请鼓起勇气离开所在地,前往凡博伦·切希尔住宅区,这里有足够的水和食物,没有丧尸。”
“如果您距离太远又实在需要帮助,请找一件工具挂起颜色鲜亮的衣服,方便我们的骑士找到您的位置。但骑士只有一位,请耐心等待救援。”
无限循环、渐行渐远,埃文集中注意力操纵着无人机往广场飞去,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既要保证音量大小能让幸存者听到,又要保证丧尸能嗅到味儿不掉队。
“劳拉,你一定要活着。”他喃喃道。
土豪机房里的21台大屏电脑全被他拿来做无人机监控屏使用了,得亏他是个反应速度极快的赛车手,否则还真避不开从高楼扑出来的丧尸。
只能说丧尸是真没脑子,闻到味儿就往窗外扑,压根不在乎这是几层楼。
埃文一声惊呼,就见丧尸飞扑,差点儿就够到了无人机。屏幕中的视野抖了抖,好悬恢复了正常。
他骂着脏话,又以脚代手,将第二只无人机拨给了梁今寻:“到你了!”
梁今寻点头,小孩子学东西就是快,他只看埃文做了一遍就记在脑子里,也操控着无人机起飞,驾驶得有模有样。
而第二架无人机的任务与第一架不同,它主要是搜救用的。为防它被丧尸误伤,他还忍着恶心给无人机糊了一层马粪,牺牲可大了!
无人机飞出别墅区,先在空阔的街道上试飞了会儿,再慢慢拔升高度调到合适的方位。
约莫十五分钟后,梁今寻在水榭区的街道上发现了第一位求救者。
在小区六楼的位置,求救者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他在扫帚上挂了件黄色长袖,朝外头不断挥舞。
梁今寻用埃文的手机拨通了厉蕴丹的号码:“姐,第一个求救者在水榭区2街的居民楼里,你进去就能看到。六楼,挥着一件黄色衣服。”
厉蕴丹:“知道了。”
她一手握刀,另一手勒起缰绳,喝道:“驾!”
比起驱车战丧尸,她更喜欢骑马上战场,这才是她熟悉的作战模式。黑马仰天嘶鸣,举蹄朝外奔去,鉴于厉蕴丹对路况并不熟悉,梁今寻出声给她做着指导。
她进入水榭区2街,找到了被困的男孩。进屋后她才发现这屋里不止他一个活人,还有两只被困在主卧的丧尸。
那是他的父母。
男孩虚弱地说着话:“妈妈咬了爸爸,爸爸哭着关上了门,告诉我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冰箱里还有吃的……”
可哪有食物能撑十几天?最近一周他每天吃三块饼干、喝凉水,全靠意志撑了下来。
厉蕴丹让他闭上眼背过身去,见孩子照做,她推门入了主卧。出来时,她将夫妻两人的结婚戒指和床头合照递给了男孩,对他说该走了。
男孩领会,无声流泪。
厉蕴丹将他带回了别墅,扔给梁今寻照顾。后者见新来的伙伴哭得两眼红肿,再看他抱着父母的合照,哪还有不懂的道理。他也是经历过父母双亡的人,能理解这种一夜间被迫长大的悲痛。
梁今寻给他递去面包温水,转开了目光:“救你的人是我姐,而我和姐姐也失去了爸妈。”
男孩豁然抬头。
梁今寻不再多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度投入自己的工作:“姐,水榭区6街,八楼有个姐姐,她挥着红色短袖。”
“姐,水榭区9街的诊所困着两名护士,挥的是白色床单。”
“姐,华街文具店的老板娘还活着!她在五楼挂了个大红灯笼!”
厉蕴丹驾马而行,前后忙活了整整五小时,只救出幸存者18名。得救后的人或狼吞虎咽、或嚎啕大哭、或倒头就睡,像是要发泄掉这十几天来所经受的恐惧,变得有些疯癫。
好在护士们恢复得快些,大抵是职业病作祟,她们开始收集可用的药物,却不想每栋别墅都自带一个私人诊所,需要的东西里头都有。
护士们看得一阵沉默,最后只能骂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她们取过器材和药品,给每个幸存者做了一遍身体检查。除个别暴饮暴食者情况不好,其余几个只要挂葡萄糖、喝喝粥就能养回来。
护士:“好几天没吃饭也不能这么吃,胃受不了,它不仅会被撑大,还会被撑破。你先弄点米粥小口喝也好,唉,真是!小刘,再去拿点葡萄糖过来,这些人都得吊水。”
“知道了!”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救援行动还在继续。其中的部分人自行找到别墅区,截至夜间八点,别墅区已接纳了35人,而厉蕴丹带回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少。要命的是,这之中没有劳拉。
埃文红着眼,在无人机电量耗尽前将它停在了一座大厦的顶端。之后,他取回自己的手机对厉蕴丹说:“你交代的事我办好了,无人机停在那群丧尸的头顶——大厦的天台。你真的决定去独自对付丧尸,再回收无人机吗?”
他想不通她怎么会那么大胆,而且她的弟弟一副不担心的样子?
厉蕴丹:“是,我一人足矣。告诉我你要找的人长什么模样,我会帮你留意。”
埃文一愣,旋即将劳拉的照片发给了她:“她叫劳拉,是我的妻子!”
厉蕴丹应下。
之后,她驾马赶去广场,又在接近丧尸群前下马。同时,她抚摸着黑马的鬃毛说道:“去后面那条街等我,待我杀光了丧尸自会去寻你。”
黑马咴了两声,几步一回头地往后方的街道跑去。
厉蕴丹看着前方密集的尸潮,提气跃上一座高楼。
气定出刀,她毫不犹豫地斩下极九开天,让刚烈的刀气撕开夜幕、撞入尸群,劈开一条黑红血路。炽阳道的大火熊熊燃起,她自高处纵身、笔直跃入火海。
厉蕴丹将此地当作了练刀的场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招式,渐渐将炽阳道练成自己的刀术本能。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头脑中冒出的刀式已不止炽阳道。谢此恒曾给她灌顶过不少刀法,据说每一本都是刀修大能的毕生精髓,她目前虽悟不出精髓在哪,但依样画葫芦练新刀法总是会的。
恰好,这丧尸就是现成的练刀材料。
若“末日危机”指代的是拿丧尸练刀,那么别说一年,呆十年她也愿意。
浴血奋战,厉蕴丹数不清宰了多少丧尸。她放弃了开大,反而用最朴素的劈砍削等招式迎战,不断夯实基础。
约莫两小时过去,出刀已成为她的本能。不需要看、听、思考,她的直觉就会引导她怎么出刀、该往哪里出刀、要出什么招……摒弃五感,她只觉头脑发热,那一点明悟譬如朝阳,正在她的脑海中徐徐升起。
等等,脑海?
不知不觉间,她好像真的看见了一片大海。
它映着日月星辰,泛起的水波是点点星芒,正在她的意识中来回激荡。她“看见”这片海张开遮天蔽日的“星辰水幕”,从她的脑海延伸出来,扩张、再扩张,以光速遍布广场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延展到几条街外的景象。
她看见大厦顶端的无人机在风中摇摆,埃文没把它停好,它快掉下来了。
她看见黑马钻进了街上的一间水果店,正拱着腐烂的水果找能入口的吃食。
她看见每一只丧尸朝她扑来的运动轨迹,看见它们每一个生前的面孔——明明她没有睁开眼,却清楚地知道东边过来了一支车队,有名身法轻捷的造化者跃上高楼,朝她拉开长弓!
“嗖!”
泛着金色光芒的箭矢从四条街外的高楼射来,一路势如破竹地穿透了六只丧尸的头颅,再猛地擦过她的耳际,穿透了她身后那只丧尸的头颅。
她纹丝不动,没感觉到那箭矢上有针对她的杀意。故而,来者是友非敌?
厉蕴丹睁开眼,从刚才玄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刹那,“星海”如水朝她的大脑涌去,卷来一重重有用的、没用的信息,窝进了她的脑海。
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