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七日,九蛟复仁的股市发生“大地震”,曹家的衰败已成定局。
当此时,厉蕴丹却接连接到了一众造化者的电话。他们每一个都哭天抢地,好似要去执行什么必死的任务。
“云丹救命啊!我们吃瓜吃着吃着开启了支线任务,这玩意儿要命的!”崔沐心嚎啕大哭,“支线它呜呜呜……”被人捂嘴拖走。
手机换成周映炀接:“别误会,她最近打游戏打疯了,说什么都会带个‘支线任务’。今天电话打给你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触碰到了一个禁忌,死亡率会提升,可能会招来不少鬼的攻击。接下来几天要麻烦你了,我们会经常求助的!”
要是早知道吃瓜会开主线任务,他们说什么都不开了!
厉蕴丹:“好。”假装不知道支线任务,“我听说九蛟要变天了,你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有!”周映炀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我给你讲,在九蛟出了名的九家富豪相继破产,据说是厉鬼索命,家里死得近乎断子绝孙。有几个想跑出国的,全在出国前惨死了。更绝的是曹家,真是邪门——”
“据说百年前曹家娶了个柳仙,后来新妇死了,家里运道转好一路势如破竹。但这家的男人通常短命,一般活不过四十岁,所以娶妻成婚很早,在外情妇也多。可就这么几天,凡是跟‘曹’字沾边的都死光了,只有直系的下任继承人好好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继承人跟曹家人不是一个DNA啊!祖坟冒绿光,绝了!”
“但这还不算最绝的,曹家有个老爷子活出了奇迹,目前62岁。结果一个记者趁夜去查闹鬼的事,偷偷溜到了豪宅里,才发现这老头一直靠吸骨灰香续命。曹家的地下室放的全是年轻死者的骨灰,都是死在多明区的人……”
该报道一出引起了九蛟复仁市的动荡,帖子一经上传就引来内陆风水师的分析。他们直呼造孽,断言一切都是报应。
周映炀:“吸骨灰香续命据说是道术‘七星续命灯’的变体,用蛇蜕卷着骨灰吸食,可以延长寿命,像蛇一样慢慢长大。”
蛇在文化中一直是财富、寿命、繁殖力强的象征,以它做风水局,常人便能得到蛇所象征的事物。
只是曹家的风水局有些缺漏,少了“寿命”这环……
寿命?
通话结束后,厉蕴丹问道:“祝姑,你可知道百年前帮曹家做下风水局的风水师是谁?”
祝姑摇头:“不知道,太久远了……”
线索断了。
第49章 猩红嫁衣(18)
厉蕴丹:“在多明这一带,可还生活着与你同龄的长者?或是有以前在曹家做过童工的老人?”
祝姑苦笑:“估计是没有了,我们那年代经历过战火和灾荒,十里八乡的活人一死一大片,能活过六十的老人都算少见,更何况是七老八十跟我一样的。我也是占了懂些辟谷的便宜,才从以前熬了过来。”
厉蕴丹听罢,半晌不言。
祝姑是她认识的人中最年长、最通玄门道术也是最知秘辛的人,要是连她也说“没有”,那大概是真寻不到了。
可今朝的官尚且能查前朝的案,凡是发生过的事总会落下蛛丝马迹,她就不信查不出来这个邪。
厉蕴丹:“祝姑,三姑堂百年前的柳仙可有留下什么画像?话本也行。”
笼屋的十八楼有一张严重褪色的出马弟子画像,想来民间应该有流传,她终归是百年前远近出名的“半仙”,再不济也该有一页话本吧?
“这倒是有的。”祝姑仔细想了想,“我去北屋找找,我记得北屋是坎位,属水,惊蛰后常常有蛇钻进来。这进了屋住段时间就是‘屋龙’,打不得骂不得,只好拿扫把扫进桶里,丢湿地去……”
人到了年纪铁定会啰嗦,祝姑找东西找了多久就念叨了多久。
期间,北屋的杂物堆积处盘出一条手腕粗的乌梢蛇。不知是三姑堂风水好还是老鼠多,把它喂的是鳞光油亮、神采奕奕,长到足有一丈长。
这乌梢蛇看着骇人,但它并不咬人。只吐着红信“瞪”着两人、对峙许久。
直到厉蕴丹抽出长刀建议说“祝姑你吃不吃蛇肉,我看它不太识相”时,它才不情不愿地从杂物上挪开,飞速地游出北屋,不知去哪猫着了。
厉蕴丹:“这蛇成精了吗?”一说要吃它就溜。
“是屋龙啊屋龙。”祝姑笑道,“万物有灵,就算是块石头跟人住久了,多多少少也沾了活气,能懂人了。家蛇更甚,会帮着捉鼠吓贼,跟养狗似的。但蛇跟狗还是不同,狗会在主人家呆一辈子,蛇在主人家修到一定年岁就会去深山老林了。”
“天生地养之物,根在深山,迟早会回深山。”
“我们茅山有个师爷,曾把他逮住的修岔道的柳仙全封在坛子里,埋去后山。结果茅山风水好,埋山的柳仙都修出息了,不仅要自己修,还拖家带口修。据说那会儿,师爷去给三清上个香都能遇到七八条碰瓷的大蛇,每一条都想让他装坛子,真是好笑。”
厉蕴丹:“茅山听上去是个情义温暖之地。”
“可不,你有空一定要去看看。”祝姑的语气顿了顿,“师父大概是去见祖师爷了,我们那一批弟子也只剩下了我……诶,找到了!”
随着一声惊呼,祝姑从箱底抽出一卷画。
说来也巧,那游走的乌梢蛇啥地儿也不落,就盘在这画上度日,倒是盘的这画纤尘不染,与百年前无异。
摊开画,国色美人,工笔极佳。
上有着青衣的天仙女子一名,着灰红白蓝衣的小童各一。她似在教他们识字,小童们垂髫拍掌,看上去很是欢欣。
画师颇富文采,尤其偏爱女子。不仅对她着墨最多,还在她身旁赋诗一首,落了印。
祝姑:“这画作也有百多年了,真品,拿去市面上卖也值个好价钱。你要吗?要就拿去吧。”
厉蕴丹:……
“我只是看看。”她端详起画作,“倒是祝姑你,好东西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祝姑:“两只脚都快入土了,再值钱的玩意儿都带不走,留什么留。到了我这个年纪,该想开的都想开了,想不开的就是业障了。你要啥就拿啥,别跟我客气。”
厉蕴丹笑道:“我看那蛇挺喜欢这画,留给它吧。”
她记住画中内容,又把画放回原处。等她和祝姑相继出了北屋,就见在林荫掩映下,那条乌梢蛇悄无声息地游进屋里铱誮,盘画去了。
祝姑不赶蛇,厉蕴丹也懒得动手。她在正堂画了好半天符,直到接了活才出门,一去就是两个小时。
晓得她暂时不会回来了,祝姑便阖上门落了锁,去偏屋休息。而除灵完毕的厉蕴丹则回了笼屋,思考着断掉的线索该怎么接。
她本打算召回溺水鬼问事,可一想到“鬼话连篇”这个词,顿觉有点风险。鬼话能信么?万一它给了错误的信息,遭灾的事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叮咚!”电梯到了。
笼屋的电梯自打失事后便少有人乘坐,除了造化者和厉蕴丹。
翻新的电梯鸟枪换炮,里外都用了高科技的新材料,不仅撕掉了满墙的旧报纸、破木片,还装上了新的木板和三面镜子。内中的照明灯换了个,从暖黄光变成了冷白光。摄像头也换了新的,顶上有个红点闪闪烁烁。
破电梯不破了,还没了旧报纸,真是让人不太习……
等等!
厉蕴丹正要摁下按钮,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细节。
旧报纸、旧报纸……她记得听人说起过,在邹家还没拿下九蛟的大小报社时,曾有一批敢说敢骂的记者在报纸上大胆陈词,犀利地指出问题核心,揭露过不少秘辛。
对,旧报纸!
那批记者或许已经找不到了,但他们书写过的文字一定存在于某个角落。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出多明去找找,但神来之音只让造化者来多明区,能不能出去真难说。毕竟这一月来,她没见过哪个造化者走出多明。
厉蕴丹跑出电梯,四处搜索旧报纸的踪迹。
笼屋常被人忽视,故而垃圾处理往往不够及时,没准旧报纸还堆在哪个垃圾桶里。可笼屋也有一批早起贪黑收废品的人,或许报纸早被人翻走了。
厉蕴丹也是没想到,她堂堂大厉帝王居然也有主动翻垃圾桶的一天。
好在曾经上过战场,断指残腿大小肠看多了,她见着垃圾倒没恶心感。只是夏日蚊蝇扰人、气味难耐,她寻了半日无果,干脆直奔垃圾回收站。
距离七月半只剩七日,她开始“不务正业”。先是收购了一堆旧报纸,再是往返于各大旧书摊,除了必要的卖符和除灵,她不是看报就是读书。
只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她确实知道了不少堆在犄角旮旯的往事。
比如笼屋新建后的第三年,有一名九蛟风水师大胆陈词,直言曹家是自己兜不住风水局了,才拉了一批同行富豪下水,让他们帮着兴建笼屋。明面上是分一杯羹、有福同享,实际上是分摊风水局的伤害和风险。否则,曹家为何不继续拿风水局赚钱,赚到一家独大,而偏要与人“分享”呢?世界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