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乘人之危又如何?我可不是你们。我只讲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至于以何种手段?公平与否?那可不管。当年,鹤微仙尊威风凛凛,如今这样狼狈,岂非正是好时机。”楼弃一边说着,一边走近秦绝身边。
朝阳愣了愣,方才打斗之间,她差点受伤,是秦绝为她挡了一下,因此受了伤。那个曾经清冷孤傲的鹤微仙尊,此刻伤痕累累,其中有无数道伤是为她而受。
她忽地想起多年之前,他也总是如此,替她挡下诸多伤。
那时候,他说这是师徒之谊。而如今,他说这是爱。
在楼弃要出手之时,朝阳还是替他挡了一下。
秦绝艰难睁开眼,看着朝阳。朝阳垂着眸,也看着他。
“你们二人倒是情深,可惜死到临头,这情深也没有任何意义。”楼弃说罢,要将他们二人一起杀掉。
“不要!”有人在喊。
就在这时,楼弃的招式被人拦下。
楼弃疑惑地转过头,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竟还有人有这样的能力?他狐疑地打量过地上坐着的人们,他们所有人都是狼狈的模样,唯有……
楼弃目光停在折云身上。
折云虽然也是外表狼狈,可神态却一点都不狼狈,反而像是胸有成竹,在等待一个时机。楼弃皱眉,他在等待什么?难道他还有后招?
不,不可能。
折云慢慢地站起身来,所有人都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只看见他换了一副样貌,不再是那温润的折云长老,而是……另一个人。
当他完全恢复真身的时候,周遭的风忽地刮得更剧烈,令人承受不住。只见他周身散发出巨大的威压,显然比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厉害。就连楼弃,也承受不住这种威压,几乎要弯下膝盖。
他一袭蓝色衣袍,不像普通的修士,也不像仙,更像是……在这世上早已消失的神族。
可……神族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覆灭。
折云额上有一道朱色印记,他转过身来时,有人认出,那是堕神的标记。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折云……竟然是堕神。
折云从袖中当初一道光团,将自己的法力注入其中,很快那道光团慢慢幻化出一个人形。
折云的眼神慢慢变得虔诚而痴迷,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了。
第一次无渡海的封印是他破的,此后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教唆,他要这世间变得动荡,生灵涂炭,再由她来扫清这一切。如此大的功德,足够她重新成为庇佑众人的神。
而死而复生之法,他已在这世上寻觅了数万年。他不停的以别人的身份,重复实验着这一件事,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复活她。可是……那些人从没有成功过,唯有在秦绝与明月这里,成功了。他帮秦绝找寻无数个复生之法,从中观察,终于让他找到了复生之法。
如今,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折云伸手,将最后一点灵力注入其中,等待着她的复生。他喃喃道:“阿宁,你终于可以活了。”
楼弃不明所以,没有人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楼弃知道,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必须阻止折云的行动,否则他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他试图有所动作,但根本无法动弹。
时间在这一刻流转地仿佛特别的慢,一瞬仿佛被拉长,终于,那位神女化出了实体。
神的使命,便是庇佑苍生保护苍生,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所以尽管还不知发生什么,但她看见眼前这乌烟瘴气的样子,当即皱眉开始清理。
神女有数万年的修为,这里没人是她对手。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场战争,最终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实在是怪诞。
神女将魔界之人消灭殆尽,而折云将自己的全部修为给了神女,魂飞魄散。
以至于,在看见雨过天晴的彩虹时,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许久,才有人迟疑着说了一句:“结束了吗?”
结束了。
像一场怪诞的梦。
可……修仙界死了无数的人,那些死去的人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受的伤,经受的痛楚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大地上,朝阳终于迟缓地反应过来,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和折云有关?
难怪他当年要放她离开,难怪……
而折云的秘密,没人知晓。他与那位神女之间到底发生何事?能让他蛰伏这么久,谋划这么久,只为了让神女复生,为了神女的功劳铺路,甚至不惜自己魂飞魄散……
朝阳想起秦绝那日所说的话:我曾有一个爱人……
她看了眼身边的秦绝,想起他身上为自己所受的十几道天罚,想起他为自己剖金丹,为自己挡伤……
朝阳不禁想,她当时待秦绝的感情有这么深吗?倘若叫她与秦绝换位处之,她能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吗?
朝阳没有答案。
松阳宗的弟子们沉重地给同门收拾后事,在他们的忙碌里,朝阳悄无声息地离去。
秦绝追上来,唤她:“月儿。”
她没应。
改口,唤她:“朝朝。”
朝阳停下脚步,道:“如今既然已经没什么事,合欢宗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处理,我便先走了。”她将手中的照夜清扔回给他。
他接住剑,目光顿住,张了张嘴,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说些什么。
又听见她说:“房中的花也该换了。”
秦绝一怔,随后追上她的脚步。他又变作那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少年,追随着她,仰望着她。
秦绝与明月早已经是过去,再无可能,朝阳与曦光却总是同在。
【正文完结】
第68章 番外一
宗主的爱徒。
一百年后, 合欢宗已经成为修仙界小有名气的宗门。又有大批弟子慕名而来,经过筛选后,加入合欢宗的只有百来人。
新来的弟子们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认为自己可以成为名扬天下的大佬。没有人会打击他们的自信心, 只是前辈们早就已经认清了现实, 听见他们的雄心壮志,也只会笑一笑, 拍一拍他们的肩说,那你们加油!我们合欢宗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新弟子们对于一件事很好奇, 为何朝阳宗主的徒弟只有一个,且那人资质平平, 甚至连金丹都解不出。
新人自然不知曦光是谁。在这里, 曦光就是曦光。
传闻说, 一百年前魔界大举进攻修仙界,在那场恶战之中, 鹤微仙尊为了保护修仙界,舍舍身取义,早已经身陨。
前辈们也只说:“曦光是宗主的爱徒。”
他们就更不理解了,为何宗主的爱徒是这样一个小废物?成日里也不努力修炼,只在谷中采西花花草草,给宗主送去, 又给宗主铺床叠被,照顾宗主的起居。
难道宗主喜欢这样距成不成器的徒弟么?
他们不解。
有些胆子大的新弟子,便毛遂自荐, 请求拜入宗主门下。
“我肯定比曦光强, 宗主, 请您为我为徒吧。”对此,他们的态度一向是看热闹。
而朝阳,也一贯不拒绝。
“好啊,你有这般勇气,我很欣赏。若是你打得过曦光,我便同意收你为徒。”朝阳笑说,看向曦光。
曦光眸色沉了沉,没说话,只是拿出自己的剑来,一把毫不起眼的剑,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那新弟子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但是很快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前辈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年轻人没关系,不用灰心。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的确,后来几百年,朝阳都只有曦光一个徒弟。那些新弟子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竟从来没有人打过曦光?明明曦光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废物啊。
唯有知道内情的人,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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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去几百年,修仙界中宗门形势几经变化,有一些宗门没落,而有些宗门则崛起。
其中,有一个新近崛起的宗门的宗主,听闻对朝阳很有意思,意欲备下重金聘礼求娶。
自然被拒绝了。
旁人问起,那求娶之人说:“朝阳宗主说,她一个人自在惯了,对此事没有兴趣。”
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只有极少数的人听见这消息,才会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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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自羽化境三重窥见一个飞升契机。
所有合欢宗弟子都很紧张,同时翘首以盼,毕竟这是天大的好事与天大的荣耀。
朝阳渡劫那几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懈怠。曦光作为朝阳的唯一徒弟,更是守在朝阳门前,全神贯注,凝神静气。
他们悄声议论:“听闻飞升很是危险,宗主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果儿斥责他们:“呸呸呸,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什么出事啊。”
但还真叫这乌鸦嘴说中了,的确出了点事。朝阳险些出事。她的渡劫不大顺利,没有能第一时间就成功渡劫,因此被困在了一个梦境之中。
倘若她无法从梦境之中醒来,便会渡劫失败。
所有人都很着急,曦光定了定心神,说:“我去唤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