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突然就垮了!
瞿见重紧紧攥着拳头, “说清楚, 这到底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瞿簇抖得像个筛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石碑不仅碎了, 还找不出罪魁祸首?”瞿见重更加生气了, 猛的踹了一脚瞿簇, “当时有谁在石碑旁边?”
瞿簇头低到了地上, 声音颤栗,“当时石碑旁无人……”
瞿见重怒目圆睁,眉毛竖起,“把当时在山门处的人都找出来,一个一个查。”
“是……”瞿簇领了吩咐,却不站起来, 欲言又止。
见状,瞿见重压着一肚子火问:“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了。”
瞿簇低声道:“那石碑我已派人清理了,还细细看过上面的裂痕,从底座中央裂开,往上方延伸开去, 像是一片叶子的纹路……”
瞿见重心中大骇, 眉毛皱得更深了, “叶片纹路……叶家的独门剑法?”
“八九不离十。”
瞿见重双手负于身后,若有所思,“叶家当年满门被灭,剑法早在百年前便已失传,今日突然出现,毁我天师派声名,想必来者不善。”
“会不会是当年有漏网之鱼?”瞿簇微微抬头,猜测道。
“不可能,当年刚过完中秋不久,叶家人齐聚府中,无人在外。”瞿见重低着头思量,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罢了,先留意着吧,若有异样,立刻来报。”
这时,有人进来通报,“掌门,凌云派的赵掌门请见。”
瞿见重整整衣冠,换上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请进。”
人未到,声先到。门外传来赵昂爽朗的声音,“瞿掌门,好久不见啊!”
一语毕,赵昂已到了跟前,一身青朴道袍,仙姿飘逸。
瞿簇恭敬行礼:“赵掌门安好。”
瞿见重:“赵掌门,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赵昂摆摆手,“我从凌云派出发时,就想着要问瞿掌门是否别来无恙,但到了天师派,见到那壮阔景象,我又觉得别来无恙这话,实在不宜出口。”
赵昂眼底显露出几分嘲弄,他和瞿见重向来不合,如今天师派出了这等丑事,各大门派亲眼见到那象征着天师派脸面的石碑轰然倒地,天师派颜面扫地,他自然不会错过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瞿见重干笑两声,心头窜出一股怒火,面上强装镇定,“来日还有更壮观的。”
赵昂挑眉,略感惊讶,“哦?”
瞿见重下颌高高扬起,“那石碑用了数百年,乃叶新任掌门之时立下的,原本掌门换代,石碑也该换下。奈何我一直寻不到更好的,此事便搁置了。
恰巧近日新得了一块世所罕见的玉碑,我便想,若在各大门派的见证下除旧立新,岂不美哉?
是以有了今日的石碑碎裂之景,不日将有一个更壮观的玉碑伫立在山门处。
赵掌门既然爱看壮观之景,届时务必多看几眼。”
赵昂半信半疑,唇角微扬,“若是如此,我定翘首以盼。”
瞿见重扯出一个笑容,“眼下事务繁忙,不能好好叙旧了。”
东道主下了逐客令,赵昂不便久留,反正自己也讥讽完了,他识趣地点点头,“不打扰瞿掌门了,告辞。”
瞿见重垂眸,“不送。”
赵昂走了之后,瞿见重脸色瞬间变样,铁青铁青的,甚是吓人。
他将手边的玉盏猛的摔到地上,上好的青玉碎得遍地都是,发出破裂的清脆响声,刺痛了瞿见重的心。
瞿见重闭上双眼,单手抚着额角,似乎头痛欲裂。
瞿簇在旁被吓得不敢言语,甚至呼吸都故意慢了下来。
瞿见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去,把我库房里那块最大的青色玉石拿出来,请人刻上天师派三个字,安置在山门处。”
瞿簇惊诧抬眼:“那可是万年难得一见的极品青玉,世间恐怕没有第二块了,拿来刻字做碑,岂不可惜?”
瞿见重的心也在滴血,他比谁都知道那青玉的珍贵,青玉光泽温润通透,是他最喜欢的藏品,自己平时连抚摸玉石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脏分毫。
如今要他将挚爱之物拱手相让,他心如刀割。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天师派不可以一日无碑,他瞿见重不可面上无光,如今只有忍痛割爱这一个办法,才能挽回失去的脸面。
“去吧。”瞿见重的脑袋耷拉下来,精气神一下子消失了大半,暮气沉沉。
主公心意已决,瞿簇知道此事不可能更改,他只好领命,“……是,属下日后会派人严加看管,杜绝今日之事再发生。”
“嗯。”瞿见重浑身锐气全无,只剩下无可奈何和心如刀绞。
瞿簇退了出去。
赵昂离开后,很快便到了天师派外门的厢房,他们此番前来便是住在此处。
见爹爹回来,赵笙眉上前奉了杯茶。
赵昂膝下有三子,儿子整日翻飞折腾,闹得家宅不宁,他为此很是头疼,一直都想要有个女儿乖乖巧巧的待在身边。但似乎命里无女,他与夫人恩恩爱爱,生下三子后却一直不见有孕。
后来在街头遇见一个天生奇骨的孤苦小女孩,因为年纪尚小,记不得事,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家。他心生怜悯,便收为养女,取名赵笙眉。
小女孩一日日长大,确实粉雕玉砌,乖巧可爱,赵家上上下下都特别喜欢她,亲似一家人。
赵昂接过茶水,轻叹一声,“还是女儿好啊,女儿才会想着父亲有没有口渴,那几个儿子每日就知道玩,眼下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赵笙眉微微一笑,“父亲莫气,哥哥们是去结交朋友了,也是正经事。”
赵昂轻嗤一声,“他们只会交些狐朋狗友,必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赵笙眉不想父亲继续生气,便转移话题,“父亲方才去哪里了?”
赵昂吹了吹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喉,悠悠道:“去找瞿见重,他天师派的门面毁了,我总得去问候他一下。”
赵笙眉知道,这哪里是问候,分明是挖苦,她不明白,“我听娘亲说过几句,父亲从前与天师派关系甚好,交情也厚,怎么如今……”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叶兄在的时候,我敬佩他为人,确实交情匪浅。后来他去世,我又厌烦瞿见重那副伪君子做派,与天师派便甚少往来,这百年间不曾踏足天启山。此次若不是仙盟大会轮到他们举办,我是断断不会来此地的。”
赵昂目光飘远,似乎是想起了些陈旧往事。
半晌,他收回心思,对赵笙眉道:“天师派的人你也少来往,没几个好东西。当年叶家的事,我至今心存疑虑,也没想明白。”
父亲总要自己远离天师派的人,她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但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远离。今日又提到叶家当年的事,赵笙眉眼皮跳了跳,好奇问道:“当年怎么了?”
赵昂摇摇头,满面愁容,“叶兄满门被灭之事蹊跷得很,不好说。”
赵笙眉不解,“不是谢柏风做的吗?天师派有许多人看见了。”
赵昂眼眸沉沉,“我从前见过谢柏风,他虽然性格乖张,却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屠戮他人满门的人。”
“若不是他,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赵笙眉垂眸,陷入沉思。
“这正是我想了百年,也想不通的地方。”赵昂嘴上说着不明白,心里却早有一个猜想。
当年瞿见重和叶兄为选拔弟子之事发生了争执,不久后叶家满门被灭,若说此事与瞿见重丝毫无关,那他断然是不信的。
只是其中到底有多少关系,他查了百年也未曾查出蛛丝马迹。
自己无凭无据,这终究只是一个猜测,不能道与旁人听。
赵昂懊恼地低下头,拍了拍赵笙眉的肩膀,“不去想了,现下是晚饭时间,我们用膳吧。”
此时此刻,明泷正在小厨房里大显身手。
他们住的山峰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山上有许许多多的院子,每个院子里都有一个小厨房,锅碗瓢盆都有,方便客人们做饭。
若是那些名门正派,做饭的便是些仆人厨娘,但明泷住的小院子只有她和谢柏风两个人,自然就是她在下厨了。
她今天想吃甜辣炸鸡,乾坤袋里有现成的脱毛整鸡,拿出来和上混了许多香料的面粉,在沸腾的油锅里炸至金黄酥脆,再浇上她特制的甜辣酱,一道香喷喷的炸鸡就做好了。
肉已经做好,再简单做个青菜。
明泷刚把生菜拿出来,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快步走过去开门,探出一个小脑袋,“怎么了?”
外面是两个十几岁模样的姑娘,一个小姑娘穿着海棠色的衣裙,头戴一朵开得正盛的海棠银钗,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另一个年龄稍大,衣着朴素,似乎是个丫鬟。
小姑娘鼻子动了动,高兴道:“好像就是这里传出来的!”
丫鬟点头称是,“没错,就是这里。”
明泷挠挠头,“你们是说炸鸡吗?”
“是吗?那个东西叫炸鸡,光闻着就很好吃。”小姑娘双眼放光,“能把那个炸鸡给我吗?你放心,我们不会白拿的,这袋灵石就当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