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只有妖丹,没有尸首,怕难以令人信服。”蒋随接过妖丹,又道。
“这是他的妖身,火麟妖的妖身浑身都是宝,我想自己留着,大师兄可有留影珠?记录下来,给他们看便是。”宁绾说着,便又从乾坤袋里拖出之前她准备好的那具隐铃花幻化而成的火麟妖尸身。
蒋随看一眼,微皱了皱眉,闻到一股馥郁的花香。
他有些猜测到了这尸身的来源。
不过,他没有多言,拿出留影珠,将这一幕照了下来。
“多谢大师兄!大师兄果真如爹爹所说的,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呢!”宁绾见他这是答应帮忙,立即不吝啬地夸奖起来。
“师尊真是这么说我?”蒋随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显然是知道,宁萧夜绝不可能这么评价他。
“真的啊!师尊说了,让我以后若是投奔,一定得找大师兄,说大师兄热心肠又靠得住,不像二师兄,太闲云野鹤了,不会照顾人。”宁绾十分嘴甜地又多夸了两句。
她这番话,即便是假的,却也让蒋随内心感到少有的舒坦。
“嗯,若是以后道祖真的出事,只管来找我。”他嘴角第一次勾起,想了想,又拿着那颗妖丹提醒道,“小师妹,这上面火麟妖气息早晚会消散,你的时间有限。”
“大师兄放心!我一定尽早调查出真相!绝不让大师兄为难!”宁绾立即表示道。
随后,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师兄妹关系却奇异得格外融洽的两人分开。
宁绾离开魔狱。
她到了一片密林中停下,布下结界,将祁殒放出来。
“之前我和大师兄说的话,前辈想必已经听到了,锦城大火之前,前辈果真遗失了麒麟火种?”宁绾问道。
“的确。”祁殒此时以人身示人,这么说着的时候,眉心忽然一道麒麟火种飞了出来,在他周身萦绕盘旋,正当宁绾瞪圆了眼珠子想要质问他不是说遗失了的时候,他主动解释道,“后来,又找到了。”
宁绾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差点就要卡出事儿来。
她抚了抚胸口,顺了口气,看着祁殒,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盗走麒麟火种的人,不就是污蔑你的真正凶手?你麒麟火种都找回来了,应该知道谁是凶手吧?”
祁殒没有否认:“我知道啊。”
宁绾一口老血立马涌到喉咙里:“你知道还不告诉我?”
但祁殒显然很擅长气人:“你也没有问我啊。”
彳亍、吧。
宁绾服了:“所以凶手是谁?”
祁殒目光落在宁绾腰间的乾坤袋上,瞥了一眼,淡淡说道:“她叫沉月。”
宁绾眉头皱起:“沉月?”
原着中压根没这个人啊。
于是她又问:“沉月是什么人?男的女的?”
祁殒望向她,一字一句格外平静地道:“她是我的妻子,这一代妖王沉白的亲姐姐。”
乾坤袋里,沉白听到这句话,小刺猬身体都瑟缩了一下。
“……”宁绾则着实被意外到了,“那她,现在在哪里?在妖族?风雷谷?还是春城?”
她要立马赶去把这个沉月给找出来。
“不。”祁殒摇了摇头,看向宁绾的身后,他的目光越过这片丛林,落在不远处看起来波光粼粼的尸沉海,“她就在这里,尸沉海,我将她杀了以后,尸骨丢进了尸沉海里。”
宁绾:……
她忽然觉得,祁殒讲的是一个惊悚故事。
“但是,有一个问题。”她咽了咽口水,“我记得沉白本体是白虎,沉月是他的亲姐姐,应该也是白虎一族吧?她既然没有你们火麒麟后裔一族的血统,即便得到了麒麟火种,又如何能够催动?”
“她是没有火麒麟血统,可是我们的孩子有。”祁殒讲到这里,俊脸上的神情显得格外平静而又可怖,“若非如此,她如何能从我身上盗走麒麟火种?”
“你们的孩子?当、当时多大了?”宁绾忽然又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伤心的故事。
“刚刚满月。”祁殒似乎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睛。
他此刻的神情,带着一种与他本身气势并不相符的破碎感,似乎他胸膛中正在跳动着的那颗心,也是破碎着的。
“沉月利用古邪术,用人血灌注,将我和她刚刚满月的孩子,直接催化到成年状态,原来那孩子长大以后,会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并且遗传了我的红瞳……被人错认是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不过因为他是被催化着一夜长大,体内属于火麟妖遗传的火种却并未成熟觉醒。”
“沉月让他穿上我的衣服,操控着他,又利用他和我之间的血脉关联,让他操控着我的麒麟火种,纵火烧了全程,十万人丧生,而我,则一朝成为人喊人打的罪人,受到魔狱的通缉。”
说到这里,祁殒抬眸看了宁绾一眼,指了指自己左肩的部位:“这里,便是曾经被你的大师兄白云剑尊,刺穿过一剑。”
“那之后,我仍是逃掉了,后来,我找到沉月,杀了她,夺回了我的麒麟火种,可是,也仅仅只有我的麒麟火种了,我因她而失去的其他的所有一切,都无法再回来了。”
这果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宁绾听得心中都有些郁结了。
或许因为她前世是一个孤儿,所以她十分听不得这种父母不好好对待自己的孩子的事。
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儿,被自己的生母用这种方式催化着直接进入成年,这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尽管她猜测到,祁殒的孩子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宁绾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道:“那你的儿子呢?他后来如何了?”
也许是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怜悯,祁殒的声音也跟着忍不住轻柔了些许:“他太年幼了,被这样的邪术操控,本也就活不久,只不过有妖族血脉强撑着,才没有爆体而亡,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依旧是成年人的状态,被沉月强行灌血,泡在药罐里,想要将他制成一个傀儡。”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很明显地顿了顿,而后闭了闭眼睛:“我把他杀了,尸体和沉月的一起,都葬在了这尸沉海中。”
“他这样,已经没救了,如果不杀他,即便他成功被制成傀儡,待体内妖血耗干,也是一死,但到那时,他作恶太多,天道会把因果业障全都算到他的身上,便不会有轮回转世了,你杀他,反而是可以救他。”宁绾忍不住为祁殒这样辩解着,想要减轻一些他内心中的痛苦。
“锦城十万人的死,已经全都算到了他的头上,我找到他时,他的神魂也已经被邪术吞噬得残缺不全,已经没救了,我杀他,只是看到他的眼睛,他很茫然,也很痛苦,我想救他,尽一点做父亲的责任。”
祁殒的话语始终都是那样的平静。
想想也是,三百年漫长岁月已经过去,到了今日,他遭受的这么许多背叛、误解和不公,早已可以用这样平静的语气道出。
宁绾被他的故事的这种悲伤,浸染得有些窒息。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一个问题,开始从另一个层面上窒息了:“沉白死了,你的儿子也死了,所以如果我要洗刷你的冤屈,岂不是得把他们的尸骨从尸沉海中捞出来,然后招魂?如果他们的魂魄破碎残缺不全譬如你的儿子,那我岂不是还得先把他破碎的魂魄给修补好了,才能询问?”
祁殒被她过于迟钝的觉悟,给微微逗笑。
他勾了勾唇角,双手抱胸站在那里,长袍随风而动,是一个很是闲适的姿态,此时便点了点头,很是简短地道:“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宁绾恨不得昏厥过去。
狗老天啊狗老天。
你这是给我找了一个怎样的麻烦?你倒是真敢答应啊?得亏她前世是个学富五车的海王,池塘里养了各种品种的高质量鱼。
所以,不管是妖族功法,还是正道、魔族,抑或是鬼修的那些法门,她全都偷师学会了。
不然的话,什么伪造妖丹、捞尸招魂、修补魂魄这种活儿,根本没法干。
宁绾有些痛苦面具。
尸沉海捞尸,那可真是太刺激了啊哈哈!
她内心发出一道疯癫的笑声,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壮士断腕我掏粪的那种悲壮,拿出一条帕子堵住自己的鼻孔,而后带着祁殒,认命地朝尸沉海飞去。
这么大的一片海,捞起来似乎是一件极为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但宁绾自然是有自己的法子。
尸骨被丢进尸沉海以后,会被其他强大的尸骨吞噬,但即便如此,也会保留有对同族血液的高度敏感,血亲关系越近,这种高度敏感的吸引力,就越是强大疯狂。
宁绾把小刺猬沉白拎出来,很是不客气地又拔了它的一根刺,看着它疼得时候,接了不少它的妖血。
事后,当然不忘给它涂药止血,再丢进乾坤袋里让它慢慢养伤。
宁绾知道了祁殒的故事以后,自然也就知道了沉白为什么坚持要来黑沼林寻找祁殒,他大概率知道祁殒是被冤枉的,或许还有了一些猜测,但需要找到祁殒亲自确认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