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玖兮不懂,她低声问:“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能一直走下去?”
萧子铎说:“因为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放心,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生命中任何事情都与你有关,你说好就是好,你说不好那我就不做。”
谢玖兮在地陵中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瞬间,都不如这一刻触动。她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起来,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心上像裂了一条缝一般,每一次心动都伴随着抽痛。
萧子铎原本浅笑着,他一回头看到她痛苦地拧着眉,神色大变:“皎皎,你怎么了?”
谢玖兮指着心口,都说不出话来。这是萧子铎第二次听到她说心痛了,他不敢大意,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萧家的别院。
然而地陵坍塌,引发了方山地动,不久前还在宴游狩猎的萧家山庄已经是人去楼空,一地狼藉。萧子铎找不到人,只能找到一个还算整洁的房间,将她放到床上,转身想去找郎中。
谢玖兮在昏迷中感觉到他要离开,费力地睁开眼睛,拽住他的衣摆:“你要去哪里?”
萧子铎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就心疼,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皎皎,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外面找郎中。”
“这里是山里,荒郊野岭的,哪里去找郎中?”谢玖兮拉着他的手放在枕边,侧过脸道,“我已经好多了,你不要走,陪我休息一会。”
萧子铎低低应好,坐在床榻前,默默擦干她额角的细汗。谢玖兮时梦时醒地睡了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每次惊醒时都能感觉到一双手坚定安稳地握着她,谢玖兮心仿佛落到了实处,又能再次睡去。
等她终于清醒时,胸口那阵闷痛像来时一般突兀地离开了。谢玖兮睁开眼,看到萧子铎撑在她床前假寐,他闭着眼睛,面容安静,外面的雪光洒在他身上,像是一尊玉胚菩萨。
忽然他的眼睫动了动,缓慢睁开眼睛。谢玖兮伸手覆住他的眼睛,说:“不许睁眼。你许久没好好休息了,这回轮到你睡,我来守着你。”
萧子铎好笑地握住她手腕,轻缓坚定地将她的手抬起:“你醒了,胸口还疼吗?”
谢玖兮摇头:“不疼了。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毛病。”
萧子铎说:“心脏的事不能马虎,等回建康后,找个郎中好好看看吧。萧家庄园已经撤空,想来你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谢家了。你的祖母、姐姐还在担心你,我们先回去吧。”
谢玖兮颔首,看着他雪白的脸色又有些犹豫:“可是你身体受得住吗?”
“我没关系。”萧子铎眼睛已经恢复了漆黑明亮,说,“两天而已,不成问题。我好像在后山看到了马,应该是地动时跑出来的。你先整理衣服,我把马牵过来,我们这就走。”
谢玖兮和萧子铎一人一匹马,快速奔往建康。这次塌方闹得动静很大,建康城外挤满了流民,谢玖兮看着那些衣不蔽体、像野狗一样被赶来赶去的人,都惊呆了:“这是怎么了?”
“这是流民。”萧子铎叹息,他看着缩在城墙根下拖家带口、满脸麻木的人,说,“战乱年代,人命如草芥。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场战乱,他们的家园、土地、祖祖辈辈积累的财富就都没有了。如果能结束这个乱世,无论是谁,都是一桩功业。”
萧子铎想,或许萧子锋当皇帝是好事。他有神仙撑腰,一定能统一天下,长命百岁;他出身高贵,登基后能得到世家支持,不会爆发政变;他性情也温和,想来日后会成为一位仁君。
只要萧子锋换一位皇后,不再执着于皎皎,萧子铎愿意俯首称臣,送他成就大业。萧子铎身边只要有母亲和皎皎就够了,届时天下太平,他带着母亲和皎皎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地安稳过完余生,就是他最大的梦想。
因为流民堵在城门口,萧子铎和谢玖兮浪费了好一会功夫才进城。谢玖兮一进城门就往乌衣巷飞驰,她胸口还揣着不死药,有了这颗药,祖母的病就有转机了!
谢玖兮勒马停在门口,看门的奴仆看到谢玖兮惊讶极了:“四娘子?”
“是我。”谢玖兮从马背上跳下,兴致勃勃问,“祖母呢?”
“哎呦,四娘子,您这些天去哪儿了!”奴仆抚掌叹道,“方山地动,萧家家眷全回来了,唯独不见您,大家都说您凶多吉少了。老夫人听到急痛攻心,直接晕了过去。如今,恐怕不行了。”
谢玖兮朝后看,这才注意到门口的红灯笼不见了,还在正月里,但谢府素净的像是要办丧事一样。谢玖兮眼前猛地一黑,萧子铎跟在她身后,心疼地扶住她:“皎皎……”
谢玖兮突然推开人,用尽全力往荣寿堂跑去。不可能,祖母明明那样威严强势、无所不能,她还没有长大,祖母怎么可能再也不管她了?
谢老夫人躺在暮霭沉沉的荣寿堂中,她环顾四周,儿子、儿媳、孙儿、孙女环顾床前,丫鬟们小声啜泣,不远处还站着宫使。
她这一生荣辱参半,喜乐参半,经历过改朝换代、兵荒马乱,也经历过天子礼待、荣华无双,作为谢老夫人的一生该是十分充实圆满的。然而当她走到生命终点时,心里却觉得遗憾。
一是遗憾她最得意的大孙女在宫中受罪,名为皇后,却无一刻快乐;二是遗憾她最不省心的四孙女生死未卜,她罚了她这么多年,几乎没好好说过几句话,最终,却是皎皎走在她前面。
谢大郎跪在榻前,拭泪道:“母亲,您可还有什么遗憾?”
谢老夫人心情沉重,眼睛死沉沉的没有光亮。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焦急的少女声音:“祖母……”
谢老夫人的眼睛骤然亮起来,她费力朝门口看去,看到一个少女推门而入,险些绊倒。她看清屏风后的人影,慌忙扑过来:“祖母,我回来了……”
谢玖兮想说她回来了,她带来了不死药,只要服下就再也没有病痛。她想说她不该不懂事,徒惹家人担心,以后她再也不会偷溜出门了。
可是等谢玖兮跌跌撞撞扑到谢老夫人病榻前,却看到谢老夫人累极了般闭上眼睛,神情释然,溘然长逝。
屋里屋外骤然响起哭声,谢玖兮跪在榻前,定定看着祖母衰老的容颜,完全无法反应。还是有人要来给谢老夫人换寿衣,委婉地扶着谢玖兮让开:“四娘子,人死不可复生,您请节哀。”
谢玖兮怔怔地站在自己从小长大的荣寿堂,身边人来来往往,谢玖兮却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天旋地转。混沌中,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抱住她:“皎皎,难受就哭出来吧。”
谢玖兮眼泪突然决堤,哭得浑身颤抖:“都怪我,要不是我祖母不会病倒。如果我早一点回来,如果我昨夜没有睡觉,如果我没有不告而别,如果我能早一点炼出丹药……”
萧子铎听得心疼,用力抱住她,阻止她胡思乱想:“皎皎,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谢玖兮突然捂住心口,痛得昏厥过去。萧子铎吓了一跳,立刻抱起她,快步往外走去:“郎中呢,快叫郎中来!”
·
平城,皇宫。
拓跋绍跪在珠帘前,浑身发颤,不敢抬头。一位年轻男子站在一旁,他高鼻深目,轮廓鲜明,长相艳丽而俊美,和太后不同,他穿着鲜卑褶衣,身上点缀着华贵的皮毛,明显迥异于汉族风尚。
这便是退位的太上皇拓跋弘,皇帝年幼,拓跋弘理该是北魏皇宫最尊贵的人,可是他站在珠帘旁,亦恭敬小心。
珠帘后,缓缓传来一道声音:“你是说,射日弓被别人拿走了?”
拓跋绍低头,越发战战兢兢:“是我等无能,请龙神恕罪。”
珠帘后静悄悄的,仔细看并没有人,只有一尊华丽的龙形雕像。而此刻,龙像的嘴却一张一合:“是谁?”
拓跋绍嘴里发苦,他并不知道是谁带走了射日弓。那日他激活龙神的护身符,和另两方苦斗,还要防止无穷无尽的秦俑,实在无暇注意其他。
殿中陷入令人恐惧的沉默,太上皇拓跋弘都感觉到些许不安,就在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跪在拓跋绍身后的女子突兀开口:“龙神,小女可能知道神器在谁手中。”
拓跋弘吃了一惊,立刻警告地看向妹妹:“壁月,不得无礼!”
拓跋壁月却横下心,壮着胆子说道:“当日清河王和南人对战时,我趁乱跑到点兵台前,却被一个无礼之徒拦住。他将我推入兵俑中,随后就不见了。我怀疑,就是他趁机偷走了神器。”
龙像两颗眼珠转向拓跋壁月,喜怒不辨问:“他是谁?”
“他说他叫萧子锋。”
“萧子锋啊……”提到这个名字,一直冷冰冰、暮沉沉的龙神流露出些许情绪,他像是陷入回忆一般,说,“黄帝派出那对不成器的兄妹,我还以为成不了事呢。没想到,他们竟还真得手了。”
龙神笑了一声,语气骤然变得阴森:“黄帝的后代,总是能带给本尊意外。”
龙神发怒,大殿内外的人立刻感觉到山一样的重压从头顶贯下,所有人扑通跪倒,冷汗涔涔,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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