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的野心是上位 (式微不思归)
- 类型:玄幻仙侠
- 作者:式微不思归
- 入库:04.10
有些事情, 或许她该仔细想一想。
修昳吐血倒下的那一刻,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有多痛, 只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恨不能上前与他分担这份痛苦。
她紧紧抱住他的时候,连哭也不会,只是一味地不敢相信。倘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会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空了一块。
而栖羽以身相护的那一刻,她又在想什么?
她在愧疚。有望成神的怀光仙君,不应该为了一份托付,不应该为了她, 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是她拖累了他。
栖羽最初离开的一百年,她背负着深重的痛苦, 夜夜噩梦,梦里无一例外是他鲜血淋漓的模样。
那一百年, 她几乎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
如此说来,早在栖羽消散的那一刻,她的感情就变了质。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懵懂情意, 彻底被愧疚取代。
她幼时失去双亲,对于双亲的陨灭并无什么记忆, 但栖羽却是触目惊心地死在她面前。
那时的少女心志尚不成熟, 无法接受照顾她的仙君逝去, 没有勇气面对和尊重真正的生死之隔, 是以, 她开始寻找栖羽留下的痕迹,寻找他的影子,用这种方式来平缓排解内心的痛苦。
虞念想到此处,忽然笑了笑。
凌瑶说的对,她根本就不爱仙君,若她真的爱仙君,眼里定是容不下旁人。
因为……她恐惧修昳离开她的时候,闪过一个想法——
这天下之大,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修昳。
修昳在她心里,才是真正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记得修昳随她回来的第一夜,为她抚琴。此后琴音时常入梦,草药香气常伴左右,她渐渐能睡得安稳,精神和状态也慢慢好了起来。
偶尔她披着外衣趴在桌边,看他的侧脸,看他抚琴的动作,会觉得安心,会觉得心里异常宁静。
那些鲜血和噩梦都在他的陪伴下,变得离她很遥远。
她忘了自己是何时沦陷的。
这样一个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偏冷的人,却总是对她流露出温柔。
最清晰的还是在秘境中,她睁开眼,看到一双暗金色眼睛。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世上任何美丽的东西,都无法与那双眼睛相较。
其后十年,风风雨雨。
除去凶兽后,心里重担卸下,她第一次开始思考和修昳的关系。当周围所有人都在提着“替身”二字时,她忽然觉得刺耳。
皎洁温柔如明月的修昳,不应该与那两字再有什么牵扯。
她让他离开,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可她的心却远比她诚实。
她如今终于明白为何分开的三个月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为何总在不经意间想起他,然后发上小半日的呆。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她不抗拒他的拥抱、不排斥他的亲吻,为何会得知一切真相后,心疼到痛哭不已。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他,他的身影已完全占据了她的心。
她喜欢他,不想和他分开。
她还贪心地想要修昳一直陪在她身边,最好一生一世。
虞念想通后,舒了口气。
她决意和栖羽说明白,她已心有所属。
她取出传音铃,正欲开口,犹豫了一下,又收起来。
栖羽若是过来一趟,难免有被人看到的风险,还是她去找他一趟为好。
*
栖羽走至房间最深处,打开柜子,看见两套红色的婚服静静置于其中。
这两套婚服,他不曾与任何人说过。
某一年,他去人间除妖,在街市上路过一家店铺,看到里面各式的样布。
样布只有方方正正一小块,上面绣了花纹。若有客官看中,店家便依着样布来缝制整套衣裳。
其中有一方布,底色是大气的正红色,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只羽翼。
金线材质极好,绣工绝佳,稍稍一动,金色羽翼便有振翅欲飞之感,流光溢彩,异常鲜活。
栖羽被这方样布吸引,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他去人间用仙术遮掩了发色,变作普通的黑,然一身气质依旧瞩目。店家迎上去,主动介绍说,这种花纹配色,一向都是用在婚服,公子可是要成亲?
成亲。
乍然听闻这两个字,他心思动了动,想到了阿念。
阿念甚少打扮自己,总是一身朴素的白衣,若是换上这等明艳的衣裳,定然倾国倾城。
成亲啊……只要阿念来表明心意,他和她,也总有一日会成亲,会结为道侣的,不是么?
栖羽笑了笑,对店家道,是,他成亲需要两套婚服,烦请店家按着这方样布,替他缝制。
……
柜子中被妥帖收好的婚服不知过了多少年终于重见天日,栖羽将婚服取出,沉默着抚过上面的花纹。
缝制好的婚服上可以看出那栩栩如生的羽翼原来出自一对仙禽——
是一对凤与凰。
若将两套婚服的花纹拼合起来,便可看出凤在追逐着凰,是谓凤求凰。
栖羽抚过那只凰,在寂静房间中无声苦笑。
*
虞念收了力,轻轻落在栖羽的住处。
白衣仙君坐在桌旁,正抬眸看她。他看到她,似乎有些没料到她会主动找上门,短暂地怔了一下。
紧接着,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一挥手,星星点点的灵力飘散出去,让岛上的景物有了变化。
四季常青的高大树木变成盛开的粉色桃树,脚踩的土地被几层柔软的桃花瓣取代,一阵风过,霎时枝叶颤动,桃花纷飞,如同坠入花海奇景。
花瓣飞旋至虞念周身,如一只只翩然的蝶绕着她起舞,不肯离开。而花瓣带起的温柔风势拂过脸庞,如同爱人的抚摸。
虞念不由跟着花瓣转了小半圈,目露茫然不解。
再一抬眸,白衣仙君手捧大红衣衫缓步向她走来。
待他停下脚步,立于她面前,花瓣终于停止缠绕,又随着一阵风飘向远处。
栖羽笑笑,坚定而郑重地开口:“阿念,你愿不愿意做我一生一世的道侣?”
*
修昳醒来的这一刻,天际出现了少见的、惊心动魄的火烧云。
天光从窗外投进屋内,落下一片瑰丽的红光。
他缓缓睁开眼睛,大脑放空了一瞬,倒下前的记忆涌进了脑海。
心里微微一刺,他撑着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长发自然散落在身侧,他微微偏头,看到放在一边的发冠。
修昳拿过发冠,束好头发,下了床。
郁结的血气散出去令胸腔好受许多,但伤势仍在隐隐作痛。他绕过窗前的屏风,看到一张简易搭起的床。
他又慢吞吞走向屋外。
墨狐听到动静,立刻跑到门口,见到神君手扶着门,站在落日的光晕中,眼睛一热:“神君,您终于醒了。”
修昳低头看到它,笑容带着虚弱:“墨狐,你怎么来了?”顿了顿,“可是我昏迷了很久?”
墨狐一阵后怕:“您昏迷了接近两日。”
修昳蹲下顺了顺它的毛:“嗯,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让你担心了。”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询问:“这是阿念的房间吧,阿念呢?”
墨狐一愣,四处眺望了下,茫然道:“她之前还在的,这会儿不知去了哪里。”
修昳复又站起来,指尖灵光一现,化出水镜:“我看看她去了哪里。”
水镜中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
粉色花海中,白衣仙君手捧大红婚服走近少女,认真问道,愿不愿意做他一生一世的道侣。
少女表情惊诧,说不清是在震撼还是在意外。
水镜画面骤然碎裂,维持术法的灵力消失,修昳手指颤抖着垂下,喉头一甜,嘴角重新溢出血丝。
墨狐看到水镜中的内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
言罢又立刻抬头去看修昳,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失声道:“神君!您又……”
修昳垂眸看着墨狐,眉目一片痛色。他吃力地摇了摇头表示无碍,抬头望向天际的火烧云。
墨狐紧张地看着修昳。
修昳一言不发望着远处,火烧云绝美惊世的光投在他脸上,都抵不过他眸中极致的苍凉与荒芜。
墨狐不懂情爱,却也曾读过关于情爱的描述。
个中痛苦,被称之为锥心之痛。
目睹了水镜中的内容后,神君现下不就是在承受着锥心之痛?
它落下眼泪,哭着哀求道:“神君,回去吧,我们回去吧,您的伤这么重,我们回去好好养伤吧……”
修昳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稳,他颤抖着伸手去扶门框,稳住了身形,仍然沉默着。
他闭上眼睛,眉微微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狐不死心地继续恳求道:“神君,回去吧,求您回去吧……”
火烧云正盛。
修昳终于在一片火红色的光中睁开眼睛,他轻而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还是小孩子心性,许多年也没个长进。”
墨狐仰头望着修昳,默默流泪。
修昳继续道:“我怎可因阿念不喜欢我,便赌气一般说离去就离去。”
当初他既做出这个选择,便做好了承受任何结果的准备,是好都坏,他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