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食堂 (长生千叶)

　　米果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她身后有人，是章渝。
　　米果一下子撞在了章渝怀中，章渝伸手扶住她，没有后退，脸上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帮帮我啊！”
　　“为什么不帮我？”
　　“米果！为什么不帮我啊？”
　　“救救我的姥姥，你为什么不救她，你要是早点救她，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黑雾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电梯里，简直能刺破耳膜，诡异又尖锐。
　　是苗小姐的声音，不，应该说是黑猫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甜美，她好像疯了一般。
　　米果真的被吓到了，她之前的确也“见鬼”过，而且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现在鬼影距离米果可能没有5厘米远，一阵阵凉气袭来，让米果几乎不能呼吸。
　　相对比之下，身后章渝冷静的让人吃惊。
　　章渝扶住米果，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淡淡的只说了两个字。
　　“退散。”
　　黑雾晃动，真的后退到了电梯门附近，但是下一刻又袭了上来，对着章渝嘶声力竭。
　　她大喊着：“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姥姥如果死了，我还剩下什么！”
　　“我将一无所有！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不怕你，我只怕姥姥会死！你们为什么这么冷血，为什么不救救她！”
　　“都是因为苗小绵，为了拆迁费，想要害死姥姥！”
　　“都是因为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帮帮我！”
　　都是因为……
　　“因为你，你的姥姥必须要死。”章渝平静到冷酷的声音，打断了黑猫的怒吼。
　　这句话落地，黑暗的电梯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冷酷的从来不是声音，而是说出来的话。
　　章渝说：“苗小绵的确想要拆迁费，想要害死你姥姥，但是她胆小怕事，只是计划，未曾下手。”
　　所以……
　　米果惊讶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章渝，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经典黑西装与黑暗融为一片。
　　“所以，”章渝说：“并非苗小绵害了你的姥姥。不管有心还是无意，真正害了她的人，是你。”


第17章 喵？（完）
　　黑猫早就死了，但她还残存在这个世上，改头换面来到了苗奶奶的面前。
　　活着的时候，黑猫只是一只黑猫，她从未想过，在死后自己反而更为幸福。
　　黑猫变成了苗小绵的样子，开始和苗奶奶一起生活。她能说话，能吃自己最喜欢的鱼，能跑能跳，和一个正常的活人毫无区别。
　　有的时候，就连黑猫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个活人，直到今天……
　　章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黑猫才恍然大悟。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缭绕的阴气，就算她修为再高，看起来再像活人，也是没有用的，她终究只是一抹阴魂。
　　苗奶奶之所以忽然患上癌症，并非苗小绵给她吃了什么药，而是因为黑猫身上的阴气。
　　苗奶奶原本身体就不好，已经上了年纪，又长年累月被阴气侵蚀，久而久之残破的躯体千疮百孔，一条腿早就迈入了鬼门关。
　　其实黑猫曾经也忧虑过，害怕自己身上的阴气会对苗奶奶产生危害。可是第一天，苗奶奶没有事，第二天苗奶奶也没有事。一个月过去了，一年也过去了，苗奶奶仍然没事。反而是黑猫已然习惯了这份幸福，根本割舍不下。
　　“不是我……”
　　“不可能是我，怎么会是我……”
　　“我不想伤害姥姥的……”
　　黑雾颤抖着晃动着，不再歇斯底里，仿佛喃喃的自言自语。她的语气是那么诧异，却又听起来那么心虚。
　　终于，黑猫崩溃了，痛哭了起来，反复的说着：“是我是我……是我，怎么办？是我干的！”
　　米果站在章渝的背后，高大身影遮挡住了一切，她甚至看不到阴冷的黑雾。但是黑猫一声声的呢喃和痛哭还是充斥在米果的耳朵里。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小小的米果迷茫的站在医院走廊里，旁边大人们窃窃私语着说：“她又把她姥姥给克死了，真是扫把星啊。”
　　不是我……
　　不是我……
　　小小的米果心中很委屈，然而那些大人们，还是一遍一遍的指责着她，仿佛要给米果洗脑。
　　当时的米果还那么小，还什么都不懂，指责听得多了，她甚至迷茫和怀疑了起来，难道真的是我吗……
　　米果想，如果姥姥从没收留过我，该多好啊……
　　“如果姥姥从没收留过我，该多好啊……”
　　与此同时，黑雾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听得米果心头一颤。
　　章渝皱了皱眉头，忽然回头去看米果：“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米果连忙摇头，说：“我没有……”
　　米果心说，就算想要管，可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啊，这次真的冤枉。
　　“我劝你也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章渝又说。
　　这次不是对米果说的，不过章渝没有回头。
　　“兹啦——！”
　　电梯里发出电流声，刹那间阴冷的气息完全消失，照明亮起，电梯开始正常下行，先前的一切都像是幻觉。
　　米果的双眼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抬手遮挡了一下，惊讶的说：“黑猫不见了？”
　　黑猫消失了，不知所踪。
　　“啪嗒——”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从米果的身上滚落。
　　米果低头去看，更是惊讶的睁大眼睛：“黑猫钥匙链？”
　　一只老旧的黑猫钥匙链掉在米果面前，米果对这钥匙链很熟悉，是苗小绵的心爱之物。
　　不，确切的说，是冒牌苗小姐的心爱之物。
　　米果弯腰将钥匙链捡起，这一次章渝没有阻拦她，因为缭绕在钥匙链上的黑气已经消散，眼下这不过是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钥匙链。
　　章渝表情一成不变，没头没尾的说了几个字：“无谓的挣扎。”
　　米果没听清章渝在说什么，但是也没来得及问，她感觉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不是来电，而是有短信进来。
　　她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打开，果然是短信，但不知是谁发来的短信，竟然没有号码显示。
　　——米果，是我。
　　只看了第一行，米果忽然就明白了这是谁发来的短信，应该是黑猫。
　　——米果，对不起。害了姥姥的人不是你，也不是苗小姐，而是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早在好几年前。可是我太贪心了，到手的幸福不忍心放弃，每天都想着多留在姥姥身边一天也不会怎么样，然后就是无限期的日复一日……
　　大错铸成，我却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推卸这些责任，推卸给苗小绵，推卸给你，真的对不起。
　　我曾经请你帮我，说只要你帮我，可以用我的修为达成你的愿望。现在我也想请你再帮帮我，帮我将这枚钥匙链，悄悄的还给姥姥……只是这一次，我可能没办法帮你达成任何愿望。因为我的修为，需要留给姥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后还能“活”过来，或许就是因为我身上多出来的这些修为和能力。它真的很有用，曾经让我梦想成真，现在也是救活姥姥最后的办法……
　　只要能救活姥姥，我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残留在这个世上，或许在你看到这封短信的时候，我已经消弭殆尽。
　　在消失的最后一刻，我想不到其他人，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帮忙，希望你还能帮我最后一次，将这枚黑猫钥匙链带回姥姥身边，就仿佛我……还能陪着她。
　　最后谢谢你米果，给我做了那么多好吃的鱼。也不知来自黑猫的祝福会不会不灵，但还是要祝你平安、快乐……
　　“叮——”
　　“一层，到了。”
　　米果在看完最后一行短信的时候，电梯刚刚好到达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隐约听到有人在空荡的电梯间旁边打电话。
　　是拿着缴费单的苗小绵，真正的苗小姐。
　　苗小绵拿着电话说：“不是。医生说是误诊，不是癌症，好像只是高血压，所以突然晕倒了。”
　　米果听不到电话另外一头在说什么，但苗小绵提到的应该就是苗奶奶。
　　癌症？误诊？
　　米果低头去看手中的黑猫钥匙链，真正的苗小绵恐怕永远也不知道，这根本不是误诊，而是黑猫倾尽所有，达成了“愿望”。而愿望达成的这一刻，黑猫是不是已经不复存在于这个世上？
　　苗小绵匆匆挂了电话，护士已经推着轮椅走过来，苗奶奶就坐在轮椅上，这会儿已经苏醒，看起来没什么大事。
　　“请等一下！”米果喊了一声，突然追上苗奶奶他们。
　　旁边的章渝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叫住米果，但又觉得麻烦，所以最后随她去了。
　　米果跑过去，说：“您好像掉了东西。”
　　她说着将手中的黑猫钥匙链递给苗奶奶。
　　“是你啊小姑娘，”苗奶奶话说一半，见到米果递过来的钥匙链，整个人一愣，说：“这是……这是你捡到的？”
　　米果点点头，在苗奶奶怔愣的时候转身离开。
　　米果转过身来，章渝还站在原地，似乎是要等着她一起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