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问:“这是为何?”
“这也便是我下面要同你说的事了。”玄商顿了顿,正色道:“你既然知道泰泽一族与炎龙之间的恩怨,可知那个丹渚究竟是什么人?”
乐岚想了想,“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泰泽一族的亲邻或者故友?”
玄商摇了摇头,“他本名奚尘,是当年新令初辟,天条允许凡人与妖族也能破格升仙时,从妖界擢选的十三位妖仙中的其中一位,也正是泰泽一族商定的下一任族长。”
“换而言之,当年炎龙神故意纵火烧了泰泽时,他已经立了仙籍,飞升上界,故此逃过了一劫;只怕炎龙自己也想不到会有一条漏网之鱼,于他而言,可算得上是斩草不除根,祸害遗千年了。”
乐岚猛地收住了步子,抬头问:“你是说,那因果劫的源头就在这里?”
玄商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满意眼神,点头道:“炎龙纵火灭族是因,丹渚堕入魔道是劫,我起先一直担心你会受到劫数的影响,现在看来倒是有惊无险了。”
乐岚明白他的意思,这场因果源自炎龙与泰泽的恩怨,她只不过是夹在其中受了波及的那一个,因劫纷争,总有一方会自食其“果”,但无论这“果”落到谁的头上,也都与她无关了。
她无声的笑了笑,喃喃自语道:“纠缠了这么久,我白受了这么多的折腾,到头来原不过是城门失火所殃及的那条池鱼……也罢,没我的事就好,收拾收拾可以回家去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他道:“因果劫的源头虽然不在你身上,可并不代表就跟你没关系。”
乐岚:“……什么意思?”
“当年你父君把炎龙神关在湮海,原本应该切断这其中的因果,可是不知为何,他竟留了炎龙一命。”
玄商说着,抱臂沉思,道:“我也觉得不解,按照他的性子,怎么也不该就这么轻易放过炎龙才对。”
“劫数不断,其中牵扯的人就无法脱身,何况你和炎龙神之间还隔着你父君那一剑之仇,他此番要是真的逃逸了去,日后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苦恼地捂住额头,仰天道:“可是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啊!”
丹渚也好,炎龙神也罢,当年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压根都没出生,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谁是始作俑者就找谁报仇去,凭什么事事都要牵扯到她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来?
玄商就着她的话想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命数之间的纷扰错杂哪里是三言两语间便能解释得清楚的,无端受累,搁在谁身上都会忍不住暴躁,叹息一声,和蔼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他摸着下巴,似是认真地思忖了一番,笑眯眯道:“你去帮丹渚解决了炎龙,或者去帮炎龙解决了丹渚,抑或同时解决他们两个人,正主都没了,这劫数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乐岚:“……”
就知道玄商是个表面上再和气不过,内里实则坏透了顶的老怪物,披着一张人模人样的神仙皮,皮底下却是个邪魔外道。
对于丹渚和炎龙的这趟浑水,她避之还唯恐不及,他反倒劝她往火坑里跳,当下气道:“什么馊主意!”
“这可不是馊主意,”玄商道,“他们两人,一个是走火入魔的堕仙,一个是弃明投暗的魔龙,即便你不插手,丹渚和炎龙也没有什么回寰的余地,迟早都是诛仙台上九道天雷,打得灰飞烟灭的下场。倒不如让他们自行了结,既免去雷火加身之苦,也能消了自己的罪业。”
他言尽于此,剩下的须要她自己慢慢领会,便也不再多留,说声“不必送了”,转身腾云而去。
玄商走后,乐岚久久无法平静。
方才的话她都明白,她知道他是想让她借此机会立下功劳,为以后的天禄授名做个铺垫。
丹渚和炎龙,无论除掉哪一个,论起功来都是极大的功劳,反正都是注定要灰飞烟灭的人,何不藉此全了自己的仙路?
只是依靠这样的方式得来的神籍,即便一时省心得力,日后回想起来,也会为自己所不齿。
她想要的,是一条由自己踏出来,光明正大的成仙之路,投机取巧之为,她不想做,也不屑做。
至于丹渚和炎龙,他们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她此前已经吃够了多管闲事的苦头,这趟浑水她连沾都不想沾。
红蟹见她在树下坐了半天也不动,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困境,试图替她排忧解难,举着蟹钳问:“殿下在想什么呢?”
乐岚托着腮,喃喃道:“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自己的仙位啊……”
“为什么要苦恼这个?”红蟹不解,“等到殿下成年了,仙位不是自然而然就有了的么?”
“我要的不是那样的仙位。”
她看着蜿蜒向下的窄窄山径,目光随着路向投进铺青叠翠的层林深处,“母亲便是成年之后顺理成章封授仙位,因为无功无劳,当年接任的时候受了多少质疑?后面还闹出炎龙叛族这样的乱子。”
“我要成仙的话,就要像瑶风上神那样,凭自己的本事,从凡间一个修仙门派的掌门一路封神,斩妖除魔无数,一跃成为瑶风宫的主人,天上地下,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一句。”
红蟹不知道瑶风上神是哪位神仙,只能跟着附和:“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这边说着话,李未阳从山上走了下来,看见乐岚在路边坐着,便问:“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咕什么呢?”
乐岚心思忽然一动,顺口接道:“哦,没什么,刚刚玄商临走前跟我讲了个故事,我正和蟹将说呢。”
他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问:“什么故事?”
乐岚眨了眨眼睛,道:“他说把我带出湮海的人不是他,只是受人委托,不得已才谎称是他把我带出来的。”
李未阳身子一僵。
她又问:“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委托他骗我的人是谁?”
李未阳:“……”
第83章 .起疑
乐岚以一种近乎逼视的眼神把他望着, 目光灼灼,好像早已把他的那些拙劣伎俩看了个透彻。
他不大有底,话还未说出口,心里已经先虚了三分, 斟酌了片刻,方小心翼翼问:“是谁?”
乐岚支着下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故作神秘道:“你猜。”
李未阳干笑:“这让我怎么猜的着?”
他一面说,一面察言观色,留意着她面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以便确认究竟是玄商兜了他的底,还是这丫头自己起了疑心,故意借玄商的说辞来套他的话。
从他方才微不可察的那一下僵硬里, 乐岚便断定了此事有鬼。
那个带她出湮海的人绝不是玄商, 虽然不认得那人是谁,但她料定, 这件事情和李未阳脱不了干系。
他做什么要瞒着她呢?
见李未阳始终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她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脸说:“巧了, 我也猜不着。”
说罢, 带上红蟹沿着山路上去了。
她这脾气说来就来, 李未阳傻在原地, 红蟹路过他身边时, 谨而慎之地绕开他周围三尺, 远远的走了,惹得殿下不高兴的人,它也要离远点才好。
“阿玥?”
他在后面叫了一声,盼望着能得到点回应,乐岚的步子稍顿了顿,而后头也不回,继续走了。
他心里刚刚冒出一点可以盼见的喜意,顿时又给掐灭了下去。
山上的小木楼里,乐岚靠窗坐着,把一根树条反复折来折去,对着空旷的云天发呆。
李未阳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先试探性地咳嗽了一声,见她不理,只得走上前去,讨好地笑了笑:“看风景呢?”
没有得到回应,他掇了条板凳,在她身边坐下,瞧了她一会儿,问:“生我气呢?”
乐岚把头别到一边,不理他。
李未阳叹了一声,寻思着该怎么哄她这小脾气。
带她离开湮海时,途中乐岚醒过来了一次,也许就是那时给她发现了端倪,气的无非是自己的猜测得不到证实,从他这里又探不出口风。
他如何不想告诉她自己的原身,从此再也不须为神族与凡人之间的身份之差而担忧,可他的身份眼下实在不便说出来,姑且能瞒一时是一时,即便因此要受些委屈,他也只能将就着。
他捏住乐岚垂在腰间的长头发,轻轻拽了一拽,柔声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人没事,能安安稳稳地出来便好,何必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乐岚的头发被他拉扯着,又酥又痒,她终于肯赏他一个正脸,板着脸道:“我觉得有关紧要。”
他只得妥协道:“那好,等到时间空下来了,你想查我就陪你去查,不查到真相大白就不算罢,怎么样?”
乐岚仍不肯罢休,继续逼问:“现在不就有时间么?”
“现在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处理完呢,哪里有时间?”李未阳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给她数:
“一则,你昏过去了这么久,侯府里我托谢小姐照应着,暂时无事,可你总得回去露个面,侯爷和夫人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