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瑟薇恍然大悟。
安德烈不知道，其实她和自己的母亲更像。
她伸出手, 握住女人的手腕。纤细虚弱, 像是一用力就会断掉, 几片透明的鱼鳞闪过。
这个人快死了。
人鱼濒临死亡时鱼的特性才会越明显, 等到鱼鳞覆盖全身，就会变成泡沫。
可看安德烈的表情, 他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海瑟薇往她的体内注入了一些巫力, 安抚那些躁动的灵魂碎片。感受到久违的熟悉气息, 小碎片安静了许多, 甚至乖巧的蹭了蹭海瑟薇的巫力。
海瑟薇笑了笑，揉了揉它们。
女人的脸色和缓下来。
“她的状态不太好。”
海瑟薇没有说实话，毕竟她能够在这里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人。而且她是一条人鱼, 无论如何都应该救一救。
“你能救她吗？”安德烈问。
“我尽力试一试。”
海瑟薇就在那间房住了下来。
几天过去, 那个女人的状态越来越好。
摸清楚了王宫的情况, 海瑟薇终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传递消息。
“巫师大人，我见到了一个人, 她和母亲长得很像。”
收到图片之后，对面的巫师久久沉默。
“这是凛冬, 你的教母。”
得到答案的海瑟薇心底一颤。
人鱼族继承人的教母是上一代继承人, 两人之间不能是直系亲属。
可现在的女王是海瑟薇的母亲。
据说原本的继承人是母亲的妹妹，但她私自离开深海, 带领一队巫族上岸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为什么上岸？”
海族的继承人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心放弃整个种族。
“为了一个预言。”
千年之前, 有一队巫族上岸, 之后就和海底断了联系。海族的核心人员上岸本就受限，自那以后这方面的限制就越来越严重。
直到凛冬出生。
凛冬出生在一个全星际风雪肆虐的冬天，寒意甚至渗透到了深海。她出生之后，冰雪融化，海底的魔法石亮了整整十天。
原本的限制消失了，海族人能够自由自在的冒出海面，甚至上岸生活。
凛冬是海族最具天赋的继承人，还未成年就能够驱动大半个海底。现在的巫族族长卡琳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大巫师，她们本应能将海族带至一个新的巅峰。
直到一个预言的出现。
人族出现大变故，如果不上岸会危及整个深海。
上岸是凛冬的死劫。
裴青池得到的预言结果完全相反，海族应当呆在海底。
两个截然不同的预言让海族内部的矛盾爆发，那时候的海族族规森严，与现在的状况截然不同，许多人已经觉得不满。
两条预言让海族分为两派，愿意上岸的和卡琳离开。
凛冬不相信命运，对这个过早掌握的海洋没什么新鲜感。她辞别家人，和卡琳一起来到陆地上。
两支海族之间的联系断绝了很长时间，凛冬是她们之间唯一的桥梁。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方都意识到了双方的问题。海族不再如原来一般死板，对于族人的规则也十分的宽松，更加符合海族人向往自由的天性。
好景不长，凛冬消失了。
主心骨的消失让整个海族都受到了重创，他们不愿意面对那个地方，上岸与人类交流的计划就此搁置。
不是没有人上岸找过凛冬，可这一切都在海瑟薇出生之后戛然而止。没有教母的帮助，新的继承人出生，也意味着上一位继承人的陨落。
海瑟薇刚刚过完百岁成年礼。
这样一算，凛冬也不过三百多岁，正是人鱼的壮年时期。
海瑟薇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脆弱不堪，仿佛只剩下一个皮囊。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成了这样。
“你在做什么？”
沈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海瑟薇使用的海族特有的交流方式，所以在沈夜看来，海瑟薇蹲在一个角落里发了许久的呆。
“就是到处看看。”
沈夜没有再多问，他的脸上是难掩的喜色。
“她醒了。”
海瑟薇木木地跟着沈夜向前，哪怕之前有些猜测，可真相的冲击还是太大。
凛冬是海底很多人的偶像，是深海从未见过的冬天。
海瑟薇宁愿相信那是个长相相似的人鱼，也不希望那真的是凛冬。
她真的醒了。
那双和海瑟薇相似的湛蓝色的眼睛，如今却像是被毁掉一半的油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
女人费力的看向海瑟薇，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笑意。
海瑟薇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指尖。
这几天她尽力的向凛冬体内输送巫力，可却对她的身体毫无改善。海瑟薇不知道在凛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扫了一眼周边的人，海瑟薇咬咬牙。
“你们能出去一会儿吗？”
“可以。”这段时间一直守在这里寸步不移的安德烈难得很好说话。
整个内殿只剩下凛冬和海瑟薇。
海瑟薇拿出一把匕首，刚要往手腕上下刀。
“不用。”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
“嗯？”海瑟薇猛地抬起头。
“没效果的。”她明明在笑，海瑟薇却感受到一股悲伤来。
“怎么会没用？”人鱼的血是世间至宝，有起死回生之效。
“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伤己救人了，这可不好。”她没有回答。
“我没有这样救过别人。”海瑟薇不想在自己的偶像面前留下坏的印象，可转瞬就意识到她是在转移话题。
“不可能，”像是想到了什么，凛冬表情一变，“你不记得，那应该就是没救过，是我看岔了。”
前后矛盾的两句话让海瑟薇有些疑惑，或许就是凛冬看错了，毕竟作为一个怕疼的人，海瑟薇不觉得自己会这样随便救人。
“你还这样小，可该怎么办。”
她温柔慈爱的话让海瑟薇心里一酸，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就在此刻消弭殆尽。
她是母亲的妹妹，是她的教母，她们之间本该无比亲密。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在故事里的凛冬，实力强大，像她的名字一样潇洒肆意。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缠绵病榻，危在旦夕。
海瑟薇拿出一颗药，趁凛冬开口的那一瞬间塞进她的嘴里，那是多条人鱼鳞片炼制成的，是压箱底的灵药。
“我带你回家，海底有很多巫术强大的大巫师，那里更适合你恢复。”
“我回不去了。”她摇摇头，“长话短说，我坚持不了多久了，以后海族就交给你照顾了。”
“按我说的做。”
那绝对是海瑟薇人生中最为愤怒的一段时间。
凛冬和卡琳一行人上岸之后一直走到了帝国之都，这里的一切都很是新奇，不过她们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她们甚至找到了千年前的海族一脉，他们与人类通婚已久，没有能力再回到深海，就成为了星际中最弱的依华DJ巫族，只有少数人才偶尔拥有巫力。
凛冬和卡琳在巫族中生活得很好，可她们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盯上了。
凛冬救了一个人，并很快坠入了爱河。
那是帝国最小的皇子，自幼体弱多病。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她被安德烈囚禁了。
“巫”在海底是拥有占卜能力的海族，受人尊敬。可在陆上的意思却意味着不详，给那些人起名巫族是一种标记。
千年前的皇室遇见一伙能力奇特的人，表面和善却包藏祸心。
对于巫族的记载是帝国的绝密文件，仅皇室直系成员能够查看。
为这项研究取得重大拓展，是安德烈登上王座的最佳筹码。
他们没有研究出巫术的学习方法，也没能成功改造人类，却找出了如何利用巫力。
无数巫师在其中受害，少数人因为其社会地位而免于一劫。
凛冬是海族的继承人，深海的偏爱和强大的实力让她存活至今。
“我没能保护好他们。”
海瑟薇深深呼了一口气，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海族之间的交流保密性很强，安德烈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女人的脸色好了很多。
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海瑟薇只觉得这张脸尤其地可恨。
她很想用安德烈的命为凛冬报仇，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王宫的外围那悬浮于空中的长围墙就是靠巫力硬撑起来的，是一个极强的巫力阵法，转换其他人的巫力为己用。
就是因为这个阵法，剥夺了凛冬所有的生命力。
谁都没想到安德烈一个人类学起海族的东西却这么快。
海瑟薇按照凛冬的指示去破坏几个关键的地方。
王宫实在太大，她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回来就遇到了四处寻她的沈夜。
“你去哪里了？”
凛冬的状况在今天晚上急转直下。
海瑟薇想进门，熟悉的脚环却被扣在了她脚上。
“你做什么？”
沈夜的眼睛里闪过些许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