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在人类的船上，不仅仅没有供她捕食的海鱼，还有着截然不同的进食规则。人类分工明确，有专门的饲养动物和厨师，其他人只要提供货币就可以获得食物。
在海族，只有参加别人家的宴会才不用自己狩猎。
海瑟薇头一回感受这么长时间的饥饿，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如影随形，无法摆脱，时时刻刻占据你的心神，没有办法再集中去做其他事。
她饿得难受，只得钻进自己新的藏身地。这是一个纸盒，在这个房间还有很多，用来堆放房主处理的资料。海瑟薇观察了一下房主每天放下资料的速度，找了个他暂时不会打开的纸盒藏进去。
这可比光秃秃的地板稍微舒服一点。
海瑟薇不是没想过睡到地毯上，但这个房主的洁癖太严重了，地毯简直是时时刻刻在清理。
海瑟薇就这样在纸盒里呆坐到夜晚，这个时候是房主回来的时间。
呜呜呜，我真的好饿。
海瑟薇没办法出声，只能抱住珍珠在心里小声抱怨。
她连自己的头发乱了都不想整理，只任由那不听话的呆毛翘起来。
她透过纸盒的缝隙看外面的人，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类。他穿着一身制服，身姿笔挺。现在像是累了，解开一颗扣子，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
要不，我去和他交换一些食物吧。海瑟薇心底冒出一个声音。
不行，你现在这么弱，这可是人类。另一个声音立马把它按下去。
可是他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且他长得很好看。海瑟薇想起依古比古和她说的话。
这个念头一旦冒头，就再也压不下去，海瑟薇现在看着他仿佛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美食。
最终，海瑟薇下定了决心。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准备从盒子里出去。
盒子刚刚打开一个缝隙，刚刚还撑着头闭目的青年即刻睁开眼往这边看过来。
海瑟薇本能的觉得自己像是被凶猛的野兽盯住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僵硬地从盒子里手脚并用地爬出来，轻巧地跳到了青年的书桌上。
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海瑟薇无意识地扣紧了手中的珍珠。
她在离青年不远的地方停住，鼓起勇气看向青年的双眼。他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的桃花眼，深邃得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她看到了他眼睛里小小的自己，头上顶着一根翘起的呆毛，头发有些凌乱，是可见的狼狈。
“先生，我能和你交换一些食物吗？”海瑟薇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扣紧了手中的珍珠缓解心中的紧张。
说完之后，海瑟薇积蓄起的勇气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只能呆呆地僵在原地。
面前的青年眼中波澜稍纵即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果然失败了，海瑟薇在心中懊恼。
她退后两步，准备拼尽全力逃跑，手中的珍珠被人轻轻接过。
“好。”
第4章
海瑟薇觉得自己中了头彩，这位先生果然和依古比古说的一样十分善良。她满脸感激地仰起头：“谢谢您，好心的先生。”
“不客气，你需要些什么？”他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的神情，像是全盘接受了这离奇的怪象。
海瑟薇心中的小人已经兴奋地转了好几个圈，面上还要克制地保持淑女的礼节：“随意来点就好了。”
面前的人勾了勾唇角，按下桌面的一个按钮，吩咐电话那头的人送来一份食物。
海瑟薇联想起自己在陆地百科全书上看到的人类美食，盘算着现在的自己能吃下多少。
只过了一小会儿，一个白色的机器人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海瑟薇望眼欲穿，迫切地等它走到书桌前。
可是在别人的书桌上用餐是不是不太好，海瑟薇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她环视了整个房间，发现偌大的套房居然没有餐桌。
当那个托盘被摆上桌时，她的疑问得到了解决。
那个托盘上摆着两支和她差不多高的试管，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这...是水吗？”海瑟薇觉得自己满头问号。
海瑟薇做为一个声控，很喜欢这样的声音，可这话听起来并不美妙。
这果然不是她所知道的人类世界，人类怎么可能二十天不进食！海瑟薇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我是谁？我在哪？
见海瑟薇一直僵硬在原地，他像是误解了这一举动。
海瑟薇看着面前指骨匀称，清瘦修长的手，以及那和她的脸一样大的“大碗”，知道迟迟不接是很失礼的行为。
事已至此，海瑟薇接过，认命地喝下去。
一碗很快见底，海瑟薇怕自己之后再饿，把碗往晏淮琛的方向递了递。
“先生，可以再来一点点吗？”她用拇指抵上食指，像是在强调自己真的只要一点点了。
晏淮琛被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逗笑了：“当然可以，这两支都是你的。”他又往她的碗里添上一碗。
海瑟薇喝完这一碗，觉得有些撑：“先生，我可以把这个暂时保存在你这里吗？我喝不下了。”
“可以的。”
“先生，您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从发梢到脚尖都如此的完美！”海瑟薇解决了生存问题，便发挥自己多年的彩虹屁功力来夸奖面前的好心人。
晏淮琛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不用这么客气，你可是给了我一整颗珍珠做为报酬。”
他摊开手心，向她展示一直握在手中的珍珠。
“一颗珍珠怎么够回报您的大恩大德，等上岸之后我一定送您一箱珍珠表达我的谢意！”
“不过，这位小姐，可以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终于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环节，海瑟薇缓缓说出她早早准备好的故事。
在海瑟薇的描述中，她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渔村，在有一天捕鱼时不慎掉入了海里，再一次醒来时就到了这一艘船上，还变小了。
“先生，我觉得海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才会变成这样。”海瑟薇振振有词。
身为海底小喇叭，海瑟薇在编故事这方面也有别样的天赋。
“所以，你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是的，先生。我们村子里的人几乎不出门，方圆百里也没有其他人。”
“真是让人同情的遭遇，不如您先住在我这里，我帮您想想办法。”
海瑟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您可能不知道，这颗珍珠在我们这里，价值千金。”面前的青年勾唇笑了笑，如冰雪初融。
之后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晏淮琛给海瑟薇找来了几张手帕，垫在她之前藏身的盒子里，还为她准备了一些纸巾用来洗漱。
“这是您的东西吗？”晏淮琛看到了盒子里的麻绳披风和袋子。
“是的。”海瑟薇看到他提起那格格不入的粗糙制品，有些羞赧。
“我帮您清理掉吧。”他把它们放到一边。
“天色不早了，可以休息了。”
“晚安，先生。”
“晚安。”
海瑟薇被放到了卧房的阳台上，在这里有浅浅的月光，也方便她寻求晏淮琛的帮助。
海瑟薇睡下后，晏淮琛回到书桌前，瞬时收敛起那副温和的假象。
他思忖着为什么她会空降到自己的房间里，突然想起前不久自己在房间中闻到海风的味道。
打开卧房和外间的隔音墙，他拨通了沈封的电话。
沈封的身影很快投影到了屏幕上，素来一丝不苟的他难得有些狼狈，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红血丝，衣着也不太整齐。
晏淮琛对沈封的感情经历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沈封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就是愚蠢。
“怎么了？”沈封的嗓音有些哑。
“我遇见她了，不过她好像不太正常。”说到这个，晏淮琛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提起她，沈封和晏淮琛都心照不宣。
“不会是机器人吧？”
“可能是。”
“我马上去调查。”沈封挂断电话。
晏淮琛想起房间里的海瑟薇，就掩不住戾气。
那些人可真是会想办法。
用这样拙劣的伎俩，远远偏离实际的故事，冰冷的体温，还有和机器一般冰冷的语调...晏淮琛垂眸看向手中这颗产在深海的珍珠。
这倒是歪打正着了...
可偏偏是这样漏洞百出的设计，他还是容忍了。
她在某些小细节上和那个人实在太像，生动活泼的情态轻而易举地就勾起了自己最怕忘掉的回忆。
哪怕是冰冷的机械音在不断提醒他一切都是假的。
晏淮琛再次陷入了回忆，虽然自己听不懂她的语言，也能从她说话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猜到她应该是一个狡黠聪明，受人喜爱的人鱼。
如果她上岸的话，一定很快就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让认识她的人们完全猜不到她曾经生活在海里。
或许等沈封破解了这个机器人的程序设计之后......
如果让海瑟薇知道了晏淮琛的内心想法，她一定会大呼冤枉。她说话的语气可是对着人类的广播学的，每天举着收音机去到海面学习说话的苦谁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