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雅转过头，“奶奶，系好安全带。”自己也抓紧扶手。
“小雅……”胡露更紧张了。
果不其然，一个交叉路口，被交警拦下。
胡露紧张兮兮地靠边停下，等待交警的审判。
对方走过来先敬了个礼，“麻烦出示一下驾照行驶证。”
走完流程，交警指着车顶，“看你样子好像不清楚什么事，你自己出来看一下。”
胡露和林小雅下车一看，她们的车顶竟然趴着一只大黑狗，肥硕的样子异常眼熟。
“小黑？”林小雅认出来，刚刚出门还是小奶狗，怎么一下变这么大。
小黑连忙从车顶跳下来，顺着开着的门钻进后排座。
林奶奶一眼认出来，摸了又摸，“长大了呀，真好……”
胡露扯出一个笑容，“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他自己上去的。”
果然，扣三分。
林小雅租住的房子不算远，开车过去半个小时，出门即有地铁。
两人的行李不多，稍微收拾一下就准备出门吃饭。
林奶奶不想去，已经在厨房忙碌开，她觉得小黑在车顶坐了一路，累坏了，要煮点东西给他补偿补偿。
关门时，胡露小声说，“奶奶不太高兴。”
林奶奶在小区里交了不少朋友，林小雅要搬出来时，她什么都没问，收拾东西就跟着走。
林小雅笑了笑，“小黑陪着她，她会好很多。”
晚上躺在床上，林小雅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又做了一张图纸，等困意爬上来，看时间已经凌晨。
林小雅熄了灯正要上床，一个纸团从窗外丢进来。
她看了眼，一个大黑影扑棱着翅膀飞远。
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字，狗爬似的。
【小鸣快死了！】
林小雅心一紧，掏出电话的瞬间犹豫了，厍鸣肯定没出事，即便出事，也不是她能应付的。
又一个纸团丢进来。
【虚弱期到了。】
原来如此，林小雅在床边坐下。
片刻后，睡下。
一晚上，无数个纸团丢进来，噼里啪啦，林小雅起床时觉得头昏脑涨。
她将纸团捡起来，一个个抻开，各式各样的笔迹，有的丑陋狰狞，有的苍劲有力，还有的画得卡通图案，像一个个澄净无暇的心意，摆放在她的面前。
林奶奶敲了敲门，走进来看见林小雅趴在桌子上，抬头间，眼尾发红。
林奶奶心疼得厉害，上前摸着她的脑袋，“还在生小鸣的气？”
林小雅抱着林奶奶的腰，沉默片刻后点点头。
“确实让人生气，我都恨不得打这孩子几下。”
林奶奶从身后拿出一个保温桶，“我听小黑说那孩子病得挺厉害，我就做了一些药膳，你带过去让他吃了，等他好了，我们再生他的气？”
“不要。”林小雅生气地转过身，她就是固执。
林奶奶摸着林小雅的脑袋，“我听小黑说，小鸣并不知道要回妖界的事情，好像所有妖怪都没告诉过他，如果是真的，小鸣看起来就很冤枉。”
“可他从一开始就骗了我。”
见林小雅愿意争辩，林奶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会不会是那时候太小，不知道怎么表达？”
林小雅的脸渐渐红起来，她想起捡到厍鸣的第二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男人向她告白，她将一个花盆砸了过去，后来还在厍鸣的家中见过同款花盆。
显然，厍鸣一开始就没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她不愿意接受。
林奶奶并不清楚这些细节，“人与人的缘分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持久，当年你爸爸在的时候，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孩子会比自己走得早，你爸爸和妈妈离世的那几年，我就总想，当年应该对他们再好一些，再好一些。”
多看几眼，多说几句话，多做些好吃的。
这些琐碎的事情看起来没什么，但很多年后，都能成为支持一个人的信念。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
“奶奶不希望你有一天后悔，就不说你跟厍鸣之间的事情，你想想那些邻居们，都是妖怪呀，陶桃的年纪居然比我还大，可她竟然敢穿那么可爱的衣服，奶奶我就很奇怪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还教了我很多做菜的方法，我又很好奇，那么厉害的厨艺究竟是怎么琢磨透的，小雅，你看你看，这么有趣的经历，没多久就会消失，你不愿意再接触接触……”
林奶奶碎碎叨叨，脸上是舒展的笑容。
林小雅忽然明白，奶奶真的从父母的死亡阴影里走出来。
而这一切的功劳都是厍鸣和菁华园的那些妖怪们。
林小雅换了衣服，将小黑叫过来，“你会飞对不对？”
飞？
他岂止会飞，最近妖力恢复，他正忙着参考人形，搜罗了大量模特小鲜肉的外形，没有一张合眼缘。
“那你送我回去，我，我去看看厍鸣。”林小雅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小黑眼睛一亮，身形瞬间增大，变成一只气势凶猛的巨兽，还看得出原先的样子，却妖气冲天。
林小雅爬上去，“不要被人类看见。”
小黑弯了弯眼睛，“我知道。”话音未落，瞬间冲破窗户飞了出去。
林小雅回头望去，完整的窗户破了个大洞，奶奶正站在窗边冲她挥手。
这还叫知道？
林小雅扶额。
岭城已经下了一个星期的小雨，阴雨缠绵整座城市，到处都云雾蒸腾。
虚弱的厍鸣，不，失恋的厍鸣裹起毯子，带着刀，下了楼。
全世界都知道他们要回妖界，就他不知道。
他还是不是妖皇！
叮叮咚咚，他敲了一个上午，七星塔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脑袋不断回放他跟小黑的对话。
“我们还能回来吗？”
“不可以。”
“既然能来，为什么不能再来？”
“老龙家再也没回去过。”
锋利的刀刃劈出无数个口子，七星塔没有任何动静。
挖出来好了，只要没有七星塔，他们也可以不回去。
林小雅落地时，厍鸣已经将七星塔的塔基挖出一圈沟壑。
看着披着毛毯，头发却湿漉漉的厍鸣，林小雅有一瞬不知道说什么好。
厍鸣还不知道林小雅过来，挖得异常认真，落魄的模样像酩酊大醉的人。
他边挖边喃喃自语，“我才不想回去，也不想当那个什么妖皇。”
“小雅这么能干，她会养我的。”
“就算没有一分钱，她也不会介意。”
“我要跟小雅生好多好多孩子。”
“我才不会喜欢别的龙女，那些女人都妖里妖气，没有一个比得上小雅。”
“都说我，都怪我，没有一个人帮我，一群坏家伙。”
那委屈的样子哪儿半分成熟的样子。
“厍鸣。”
厍鸣猛地直起腰，他以为听错了，林小雅走得决裂，他了解林小雅，肯定是不会再回头，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他仰着头，仍有雨水冲刷到脸上。
甚至想，自己怕不是要疯了，以后他就坐在王座上，天天仰着头想小雅，当个疯妖皇。
有人轻轻地拥住他。
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花香。
是属于林小雅的味道。
厍鸣缓缓转过来，琉璃般的眼睛泛着不易察觉的红。
“你又理我呢？”带着浓浓的鼻音。
“嗯。”林小雅咽下眼泪，不再想即将到来的分离。
“你还生气吗？”
“不生气，我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厍鸣紧紧抱住林小雅，“你没有错，全世界都错了，你也没有错。”
林小雅笑起来，“奶奶给你煲了汤，快去喝点，不然会感冒。”
“不要，我要一直抱着你。”
厍鸣喜水，这些雨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觉醒带来的虚弱期是另一种感觉。
“那我给你擦鳞甲吧！”林小雅察觉到四周亮起的眼睛，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磨蹭。
厍鸣眼睛亮起来，拐着林小雅往回走，“要一级护理，还要做面膜，上次用的玉露金箔面膜就不错。”
雨渐渐停歇，春日的光线一缕缕从新生的树叶间落下来。
妖怪们遗憾地收回目光，林小雅真的太好说话，这么快就原谅妖皇，怎么磨砺心性，怎么成长，他们还等着看好戏。
一个个遗憾地收回目光。
“一会儿让小黑把奶奶接回来。”
“还是不要，我们在那边挺好的。”
“好什么好，小黑说又脏又破，什么都没有。”
“小雅，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你是不是不爱我呢！”
痴缠的厍鸣慢悠悠转过身，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些不嫌事大的妖怪们。
众妖顿觉身上的皮肉紧了紧，他们似乎刚刚想起，欺负妖皇的时间久了些，几乎已经被妖皇记在账上。
林小雅听见仓皇出逃的翅膀声，疑惑地回头，她继承了厍鸣的妖力，但并不如真正的妖怪们强大，只能感受到杂七杂八的目光和声音。
厍鸣嘴角扬着一缕轻笑，将林小雅的脑袋按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