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长长的小蛇从树洞里爬出,他拱了拱两条冰凉的大蛇,无声地凝视半晌,便张开了他的獠牙。
白凌不会想到,在那座杂草不生的荒山之中,会诞生出一条将来取他性命的邪神。
云丹从刚记事起就被撵到了绝鸣峰,在他童年的时光,眼前每天都在上演着血腥大逃杀。
他吃着兽人长大,从来不觉得兽人不是他的捕食对象,相反,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大啖兽人的血肉,让他们成为他的养分。
生吞了父母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每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拉长蜕变,淡青色的蛇身逐渐变成了墨绿色的粗大蛇尾。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活下去。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些事情正在无声的发展着。
一条邪神在枯山上疯狂地吞噬着兽人,他咬的每一口肉,似乎都化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是冤魂的载体,血腥的象征,也是一条疯狂的亡命之徒。
在白凌终于打下了整座青峦山之时,这条从白骨累累中爬出的巨蛇,带着蝎子、穿山甲、犀牛,也从绝鸣峰中走了出来。
白皙到透明的手掌试探般地伸出了绝鸣峰的边缘,红唇向两边弯起,他眯着黑金色的竖瞳,遥望着远方连绵的山脉。
穿山甲小跑上前,道:“大人,咱们去哪儿?”
云丹轻飘飘地道:“本仙就要这青峦山脉,哪儿也不去。”
他在绝鸣峰被关了这些年,可是要慢慢找这些长毛畜生讨回来的。
一只也别想跑。
在他们身后,是一具具扭曲的尸体,粗长的蛇尾将尸体卷起,云丹舔着嘴唇道:“不知道白虎,是个什么滋味。”
云丹说到做到,第三天就杀上了青峦山的主峰,当初不可一世,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白虎,如今却在他的蛇尾中连连求饶。
他的求饶并没有取悦云丹,反而让他更加的暴躁。
云丹顺着白凌的后腿,一寸一寸地碾碎了他全身的骨骼,才将咽了气的老虎吞进了腹中。
众部落首领们一同冲上主峰,想要诛杀云丹,没有想到却都在这里丢了性命。
云丹不怕别人说他是怪物,邪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只怪物,那又如何?
成王败寇,生死有命。
云丹成了山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主峰圈了起来,毒蝎与毒蜘蛛在山脚下把守,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
兽人们当年不顾他们的死活,将他的部落撵到了绝鸣峰。
那他也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失去了一个,就要吃无数个兽人来补偿回来。
一命换一命?云丹嗤笑,天底下哪有那么公平的好事?
作者有话说:
作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这边问题给到谭香,就看她能不能接受了
第50章 第十七只
望着漫天的繁星, 三咩咩叹了口气说道:“谁是谁非,说不清楚,咱们就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了。”
故事都是由胜者书写的, 如今胜者是青宇大神, 虽然整个青峦山脉的兽人都不期望这个结局, 但也无力回天。
可若胜者是白虎,那绝鸣峰上死去的兽人,是不是就会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甚至不会再有后人知晓。
青宇在这点上还算是个汉子, 他做的每一件事, 吞的每一个兽人, 都清清楚楚地摆在那儿, 不惧任何人去评说。
孰是孰非, 似乎他也不在乎,那些敬畏与虚名,可能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回家的路上, 谭香少见的沉默,云丹觑着她的表情,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谭香:“我在想……你原来说你吞了父母, 还有活了一百三十多……是从别人那儿听到的?”
小云刚认识她的时候满嘴跑火车,现在想来,这不都是青宇大神的身世吗?
云丹眸光微转:“是又如何?”
谭香轻笑了一下, 拍了拍他的脑袋:“以后这些话就别说了。”
关于青宇大神的事, 小云显然知道的比她多,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估计就是小孩学话, 觉得青宇大神威风, 不太良性的偶像效应罢了。
云丹:“为何?”
谭香:“胡编年龄就算了, 人家的苦事,总拿出来说就不好了。”
云丹探究般的眸光盯着她,问道:“你居然同情他?你不觉得他残忍?可是有很多兽人,恨不得他当初死在绝鸣峰。”
谭香摸了摸后脖颈:“也不能说是同情,只不过吧,未尝他人苦,莫装救世主。事出必有因,我们不应该站在道德制高点,就是高人一等的角度去评判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该说不说,青宇大神的这波操作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复仇典例,但他的根子已经烂了,做出来的事不可能太正常。
谭香不能全盘接受,但也可以理解。
可恨之人,多少都有点可怜之处。
谭香感慨般地道:“小云啊,你真是生在了一个好时候,你说你要是青宇大神,被抓到了那座什么来着,鸟不叫峰,你这倔嘴脾气,估计就没有以后了。”
云丹黑黢黢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慢悠悠地道:“不见得。”
她说的每一句话,就像她粗粝的舌头一样,酥酥麻麻地拂过云丹的耳膜,虽然怪,但听得很顺耳。
谭香哼笑一声,摸着肚子道:“不过吧,被逼到份上了,估计我也会选择活下去。”
云丹斩钉截铁道:“你下不去口。”
这豹子是个口软心也软的货,别说吞兽人了,按照她的性格,若是跑不出去,大约就自生自灭了。
谭香想了想,道:“那也得分情况,不到生死关头,谁也说不准。但是吧,比起兽人,我还是喜欢吃飞禽走兽,剥了皮就能进肚。兽人多脏啊,身上一层灰,我原来看过兽人搓澡,一搓一长条,灰灰的,大肠又粗又……再说你想想他们的脸,要是睁着眼睛……算了,不说了。”
云丹:……
她的角度,怎么总能如此清奇?
“要是动物形态,你就能吃了?”
谭香摸摸下巴:“那也得在我不知道的前提下,要是知道……还是算了吧,你说青宇大人,吃普通走兽多好,青峦山上的食材库,可比绝鸣峰丰富多了!那些祭品兽人,留下来给他搞畜牧业,就是养殖动物,把四角牛圈在一个地方让他们可劲儿生,那不是能收获更多优质肉类吗?”
“就算他老人家烦了,还可以让兽人给他表演节目,文化项目是很重要的。实在不行,他去找母蛇谈谈恋爱,多生几条,享享家庭的温暖,孤身一条蛇有什么意思,家人都是可以自己繁衍出来的……咳咳。”
谭香说开心了,不小心就放飞了自我,连忙补救一下道:“他还可以享受一下大佬的快乐,多好!何必要天天琢磨着怎么吃兽人?他都不会味觉厌烦的?”
“报仇可以理解,但常年沉溺在仇恨之中,那一定不会是个好结果。小云你的脾气就很轴,以后也要多注意,人要向前走,水要向前流。越活越厚,才会舒坦自在。哎,我说这么多,估计你也听不懂,走了,回家吃饭了。”
云丹仔细回味了一下她的话,点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兽人该吃还是要吃的,但其他事情,她说得很有意思。他喜欢看兽人们给他表演节目,尤其是相互厮杀……
也许是一百多年的生命消耗了不少恨意,云丹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别人谈论他的事情。仇恨是放不下的,只能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消逝。
谭香:“哪句话?”
云丹:“家人是可以自己繁衍出来的。”
他已经记不起小时候的事情了,但在他的记忆当中,让他最放松的时刻有两个,一个是幼时,一个便是现在。
谭香:“……嗯,那句话你就当我满嘴跑火车了吧,快忘掉。”
谭香一天没进食,上午在洞里干活,下午被吓了这么一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还好云丹在回家途中抓了三只兔子,谭香也不讲究了,直接化成兽型将食物吞掉了。
晚上睡觉前,云丹趴在她的胸口,随意地道:“你不是说想偷偷跑吗?”
谭香双手枕在脑后,寻思了一会道:“咱俩这点本领,跑是跑不了的。”
青宇大神既然能为了复仇杀回来,也就意味着他还没有完全丧失“人性”,日子还长,走一步看一步吧。
谭香挠了挠后脖颈,她这几天脖颈、腋下、臂弯,大腿根总是发痒,她举起手臂看了看,白白净净的,被她挠的有点发红。
云丹:“怎么了?”
谭香:“明天咱俩去洗澡吧,我总感觉这两天身上有点痒。”
也许是秋天太干燥了?
谭香舔了舔手臂,把挠的热热的手臂内侧贴到了云丹的身上:“你帮我冰一冰,好痒。”
云丹任由她把手臂在他身上来回蹭,若有若无中,他仿佛嗅到了一缕幽幽的气味。那气味就像一个钩子,在他的皮上轻轻地刮动,勾着他忍不住低下了头。
感觉嘴唇上一凉,谭香掀开眼皮,就见云丹不知何时垂下了脑袋,冰凉的蛇首在她的嘴边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