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沫隔壁,那间属于红斗篷女人的房间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入住过。
附近有哪间的房门发出被暴力破开的“哗啦”声,但很快又重归安静。
……
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
雷声停了,雨还在下。林沫拉开窗帘,外头阴沉沉的,水声不绝于耳。
她看了眼挂钟,现在是清晨六点。
打了个哈欠,林沫走进浴室洗漱。整顿好自己后,她就着昨天从餐厅拿来的牛奶吃下三只牛角包,解决了自己的早餐。
六点二十,林沫打开房门。
——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过道里,从地面到墙壁,到处都铺着厚厚一层粘液。
林沫呆了一瞬,她怀疑自己昨天在牌子上看见的不是“海蛇之母”,而是鼻涕虫的祖宗。
怀着微妙的嫌弃感,林沫小心翼翼地寻找粘液薄弱处,一点一点往外挪动。
远远的,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那是昨夜幸存者的悲戚。他们还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林沫面无表情,在路过魏文翰所在的房间时,她停了下来。
房门的下半部分已经不翼而飞,上半部分也摇摇欲坠。宁芝留给她的贴纸还倔强地挂在上面,一阵风来,簌簌作响。
林沫跨过零碎的木条,走进门里。
出乎意料,房间并不凌乱。阳台上的玻璃门被打碎了,窗帘哗哗作响,风雨毫不客气地往破洞里潲,地毯边缘晕出一团深色。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遭殃。
灯亮着,不知道是昨天就没关,还是谁后来又悄悄打开的。如果是后者,那么对方的目的显然已经达成。
林沫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室内。
浴室门也碎了,血腥味似乎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林沫顿了顿,下意识踮着脚尖走到浴室门前。目光透过门洞的一瞬间,她瞳孔紧缩。
——魏文翰死了。
死得很惨。
他倒在离门不远的地上,整个腹部都被掏空,血流了一地。
林沫记得,宁芝昨天告诉她的是,“魏文翰躺在浴缸里”。这么说来,这人在临死前应该和日记主人一样,短暂地找回了神志。他挣扎着爬出浴缸,可惜,他临死前的努力并没有得到任何回报,他的生命被残忍地收割殆尽。
白惨惨的灯光下,林沫看到他的脸上依稀残存着痛苦和恐惧,涣散的瞳孔对着前方,死不瞑目。
林沫移开目光,低头在地板上搜索。果然,有一条细细的血痕从血泊中探出,一直蜿蜒到阳台前方。
——事情很清楚了,小蛇人白嫖了一个男妈妈,吃干抹净后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真过分。”
林沫摇了摇头,拎上袋子,转身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祭品(12)
在波涛的推搡下,阿多尼斯号艰难地沿着既定航线前行。
没有乘客知道,这艘本该前往另一个码头的游轮,设置的终点却在茫茫大海之中。
暴雨注水似的往下掉,失去阻拦的狂风极为张狂,高大的游轮被它捏在掌心,简直像三岁娃娃的玩具模型。
“船上真的有怪物,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谁的手机还能用?该死,没信号!”
“船长呢?船长在哪里?”
察觉到怪物消失后,乘客的呼嚎渐渐沸腾,乱成一片。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乘客们茫然无措的时候,游轮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怎么了?撞到礁石了吗?”
失真的声音从头顶的广播传来:
“滋滋……各位乘客,工作人员正在排查故障……滋滋……请大家保持冷静,呆在房内……”
不知是谁哭出了声,绝望的气息四处蔓延。有人愤怒叫骂,有人默默祈祷,更多的人则是紧张地握住同伴的双手,目光惶然。
简直难以想象,一夜之前,这里还是一个度假圣地。
就在客舱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林沫坐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手指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振动发生时,她正在喝随手从架子上取来的葡萄汁,猛地来这么一下,险些被呛到。好在吃货的气管永不服输,那口果汁晃荡了一番,最终还是认命地滑入食道。
缓过来后,她立马意识到:船抛锚了,仪式开始了。
林沫掏出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
因为时代原因,船上的充电系统不适用她的手机。大概在昨晚,手机的电量就已经告罄。此刻它和一块迷你搬砖的作用差不多,除了用来砸人,再无用处。
铅灰色的天空倒映在漆黑的屏幕上,凉意渐生。林沫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窗外发呆。
她估摸着,“队友”那边应该已经找到救生艇,或者逼问出避开仪式的方法了。她清楚,如果想要保平安,最好现在就去跟他们汇合。
可是,林沫的心里很纠结。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理智被左右拉扯,最终还是留下来的念头更加强烈。
唉,图什么呢?
图它们不讲卫生还法盲吗?
——留下来,看完这出好戏,哪怕结束后要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
想到这里,林沫不禁抚上胸口。莫名其妙又无比浓烈的情绪正在胸腔里翻滚,心脏兴奋狂跳,甚至能听到血液喷涌的声音。
——对,让我看看吧,这个奇妙的世界。
在林沫无声的呐喊中,地面、墙壁、天花板……整个餐厅开始透出荧荧绿光。
林沫呼出一口浊气,把纷繁的思绪压下,凑近墙壁仔细观察。
荧光跃动着,渐渐在墙壁上勾勒出玄妙的图案。林沫记忆很好,瞬间认出这个图案和客舱构成的法阵如出一辙。
六芒星闪烁,外圈的圆缓缓转动。不,那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圆”,而是……吞尾之蛇。
杜先生正在向海蛇之母,光海之主,超越生死的圣灵——戈塞拉,献上丰厚的祭品,祈求永生。
他会成功吗?
林沫嘴角浮现笑意,恐怕没那么容易。
她脱掉碍手碍脚的棉服,仅着单衣,然后从搁在脚边的袋子里拎出一面镜子,一捆缆绳和一把水果刀。
——镜子是房间抽屉里找出来的,缆绳是她昨天下午去放置破烂救生艇的仓库里拿的,水果刀是她刚刚从餐厅角落搜到的。
检查好装备,又把匕首插进裤兜,林沫拿着另外两样东西,弯腰屏吸,无声无息地贴墙绕向餐厅的另一头。
雨水砸在玻璃窗上,乒乒乓乓,像是林沫的心跳,无法止息。
透过急促的心跳声,林沫敏锐地分辨出来自甲板的含糊低吟。
她不敢靠得太近,在墙角边就停下步子。手边的窗户正对甲板,她用镜子调好角度,默默观察。
影像透过湿漉漉的玻璃,落在巴掌大的镜子里。林沫看到了三个略显模糊的身影,她眯起眼睛,大脑自动还原了变形的身影,那是杜先生,以及两名蛇人。
唔,是黑化版的蛇人,身上都是脓包,有点恶心。
说起来,虽然早就知道它们的存在,也在画廊里看到过它们的尊荣,但亲眼目睹,还是头一回。林沫好奇地盯住蛇人的倒影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画廊里的画像还是美化了不少。
不过杜先生是好端端的人形,他的变异是可控的吗?那他现在算是人呢,还是怪物呢?
两名蛇人温顺地站在杜先生身后,像两个高壮的保镖。其中一名蛇人还尽责地替他撑伞,就是技术有限,雨水从伞沿落下来,浇了杜先生一头。
在林沫的凝视中,杜先生忍无可忍,劈手夺过伞,甩到角落里。
值得一提的是,整个过程里,杜先生始终没有停止念咒。
随着时间流逝,林沫渐渐察觉到了一种颇为诡异的气氛,或者说,域?神秘流淌在空气中,杜先生、蛇人、镜子、轮船,一切都显得模糊又幽远。
林沫小幅度地甩动头颅,试图把那种模糊甩出大脑。她成功了,视线的焦距重回掌控。
环顾四周,墙上荧光越发活泼。林沫小心地摸了摸,很凉,她觉得自己像在摸一块冰。
林沫打了个哆嗦,仅着单衣,有点扛不住。
好在,她不需要忍耐太久。
镜子中宛如凝固一般的画面变了,一抹艳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边缘。看到这抹异彩,林沫双眼一亮。
杜先生和两名蛇人却毫无所觉,仍然专注地进行着自己的仪式。
就在刹那间,银光闪过,念咒声戛然而止。
林沫看到镜子里的杜先生缓缓回头,目眦欲裂。
他应该有很多脏话想说,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结束。他怀着一肚子的不甘心,软倒在地。鲜血蔓延,随即被雨水冲散。唯有淡淡的血腥味,申诉着片刻之前的谋杀惨案。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红斗篷女人从尸体后心拔出匕首,狂笑不已。
不对,她已经不能被称作“红斗篷女人”了,她脱下了那身红斗篷,露出里面的小吊带和热裤,尽情地展示自己姣好的曲线。裸露在外皮肤上纹满了血色花纹,这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罂粟花,带着美丽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