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 (烟波人长安)
- 类型:玄幻仙侠
- 作者:烟波人长安
- 入库:04.10
李英表说不出话。
“还有,你说你们做的是运送货物的生意?”我又笑笑,“这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也看不见一根扁担,一个箩筐,一条麻绳,是怎么运送货物的,能给我讲讲吗?我也想开开眼。”
屋内死寂。李英表连同他手下那几名男子,都露出了慌乱。
“我猜,你们是在我们来之前,才临时挪到这间宅子来的吧?”我说,“原本你们常活动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随你怎么说,”李英表狠狠地瞪着我,“就算我是刚搬进来的,那也是我乐意!你们说我略卖女子,实证呢?我略卖的女子呢?”
这倒把我问住了,确实,虽然这人漏洞百出,但没有实证,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迟疑间,九枝忽然高抬起头,皱着眉,一步步走到屋子最靠里的一面墙前。
“怎么了,九枝?”我问。
九枝又细听了一阵,指指墙里。“这里,有声音。”他说。
声音?
我赶紧跑过去,把耳朵贴在墙上。
真的有声音,非常细弱,但隐隐能听出来,有人在呼救。
我一下想明白了。
“墙后的人,离墙远些!”我大喊一声,同时后退一步,“九枝,砸墙!”
“住手——”李英表拔足冲上来,可他哪有九枝快,九枝随意举起手,轻而易举就把墙砸破了一个大洞。
尘石落下,洞后是个昏暗的小屋。
里面,五六名衣衫破败的女子抱成一团,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再细瞧,这小屋有扇紧闭的铁门,不知通往何处。
我看看李英表。“还有什么要说的?”我指指那几名女子,“你要实证,这是不是实证?”
恐惧终于爬上李英表的脸。“我、我——”他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些是——”
“是你略卖来的女子!”我怒道,“你很会耍诈啊,拿一间空房子糊弄我们,你实质常出入的,是这里吧?”
我差不多看出来了,这是两栋相互背对的宅子,大门分别开向不同的方向,李英表用来略卖女子的,是九枝刚砸通的这间屋,内设暗室,专门藏这些女子。
狡兔三窟,李英表特地多购下一处宅第,应付官府巡查,有两堵墙隔着,任官府怎么查也查不出来,若非九枝五感灵敏,我都发现不了。
“李英表!”罗知县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我……”李英表扑通跪下去,“草民知罪!草民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云卿忍不住说,“你做这下作的营生,怕有很久了吧!”
“罗大人,”谢将军袖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看罗知县,“你方才还说,你县里绝不会有略卖之事,看来,你疏忽的地方,还有不少啊。”
罗知县一哆嗦,差点儿也跪下去。“是下官失职!”他嘶声道,“下官……下官这就将一干人等带回县衙,细细审问,严加治罪!”
“还审什么?”谢将军轻轻一笑,“人赃俱在,按律施刑便是。”
他看向云卿。“殿下觉得呢?”
“我大嬴律,”云卿正色道,“凡略卖女子者,不问轻重,一应问斩!谢将军身为都指挥使,有先斩后奏之权,如今罪行确凿,可自行发落!”
“好说。”谢将军说着,拔出了佩剑。
李英表吓坏了。他手脚并用,爬到罗知县身前,拽住罗知县的官袍。
“舅舅!”他哭喊,“这不是咱们之前说好的啊,舅舅!”
在场诸人,连同落梅和云卿,都大为震惊。我却不觉得意外。
“你——放肆!”罗知县一脚把李英表踢开,“谁是你舅舅!”
“哦?原来罗大人和他还有这层关系?”谢将军还是笑,“这倒有趣了。”
“将军休听这贼子胡言乱语!”罗知县说,“我和他绝无干系!”
“真没有干系吗?”我高声说,“这枚扳指,难道不是罗大人送与他的?”
我举起扳指,冷眼看着罗知县。
之前我还心说一枚扳指,怎么会指向两处,到了县衙我就大概懂了,这枚扳指是罗知县送给李英表的,想必他曾贴身佩戴过,扳指上也混了他的气息。
罗知县傻了。“这扳指……这扳指是我早先遗失的……”
“还狡辩啊罗大人?”我冷笑,对九枝使个眼色,九枝突然侧踏一步,一把揪起屋中一名男子,“这一位,不就是你府上的仆役,赶在我们前头来通风报信的吗?”
这仆役抖得筛糠一样,大气也不敢出。
罗知县这下彻底无从抵赖了,也跪了下去。
“将军明察!”他大拜道,“实在是血浓于水,下官对这外甥过于信任,他实际做了什么,下官一概不知啊!”
“舅舅何出此言?”李英表急得大喊,“你明明也收了我不少好处——”
“好了!”谢将军一声断喝。屋内又沉寂下来。
谢将军看看罗知县,又笑了笑。“事已至此,罗大人就别胡搅蛮缠了,”他说,“我原就怀疑,这牙子频繁出入嘉佑,怎会有人不知,如今一看,落梅所说的官官相护,竟然是真的。”
“殿下,这又该如何处置?”他问云卿。
云卿略一想。“把他抓起来,送往平州知府处吧。”
但这一来,又有了一个难处。
这里就我等五个人,谁去送?州府离这里不近,一来一回要耽搁好几天,便误了正事。
看随行的官员和捕快那副样子,保不齐也牵涉其中,交给他们,人等于是白抓了。
谢将军也有些犹疑,没等他想出个万全主意,宅子大门被撞开了。
“将军!”有疾一头冲进来,“有疾来晚了!”
“有疾?”谢将军面露喜色,“你却如何来了?”
有疾喘着粗气,单膝跪下。“有疾在村外把守通路,总觉得心里不安,便带了几个人擅离职守,还请将军恕罪。”
“你来了就好,”谢将军让他起来,“你派一人回去传令,叫村外留守的人即刻入城,将县衙上下封锁,有关人员先收入大牢,然后速往州府通报,事关重大,还要劳烦你跑一趟,带上我的腰牌,向知府说明详情。”
有疾点头,刚要转身,突然一阵剧咳,喘得直不起腰。
这是真咳,不是罗知县之前装病,我眼尖,一瞬间看到有疾去捂嘴的手上沾了血。他飞快把手藏于背后,不教人看见。
“病又犯了?”谢将军关切道,“这一夜辛苦你了,换个人去吧,有我的腰牌,谁去都一样的。”
他亲自到门外下令,一名玄衣军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罗大人,走吧?”谢将军返回来,哂笑着对罗知县说。
罗知县心知大罪难逃,一言不发,和他的属下以及四名捕快,被几名玄衣军押出了宅子。
“将军,这些人怎么办?”有疾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拔剑指着趴在地上的李英表,还有其余几个跪伏的男子。他心思聪敏,甫一进来,就明白了大概。
“稍候片刻,我还有话问他。”谢将军说。
他走到李英表身侧,揪住后领把李英表提起来。
“我且问你,”他忽然沉下了脸,露出我从未见过的阴冷,“落梅说你从附近州县拐带了不少女子来买卖,你可去过苍州?”
李英表早吓尿了裤子。“去、去过的……”
“那你在苍州,有没有过掠走过一个十二岁的女童?”谢将军问。
“这个……大人我实在是记不得了……”李英表颤声说。
“不急,你好好想想。”谢将军道。
李英表拼命想了一阵。“是有见过!”他忙不迭说,“苍州建宁!是有人转手于我的!大概……大概七八年前。”
“那女童呢?”
“死、死了……”李英表说,“那年冬寒,几个女子都染了病,救治不及,就……”
谢将军双目通红,手抖起来,一刹那,我以为他会徒手撕了眼前这男子。
但须臾,他就恢复了原貌,松手扔下李英表。
“有疾,”他大步走出宅子,头也不回,“屋内的人,全部斩了吧。”
两名玄衣军在有疾的指挥下走入宅中,在我们五人身后将宅门关闭,门后会发生什么,我都知道。
谢将军面白如纸,云卿和我都不好说什么,九枝与落梅也一时无话。
含霜,应该是不在了。
之前在宁安,云卿同我说过,含霜是谢将军的妹妹,小他十岁,谢将军随先皇入京城继位时,她还没出生,后来降生在苍州。
江南平稳后,谢将军应令带大军回苍州设建宁卫,才和家人重聚,不幸没过两年,双亲相继过世,从此身边就只剩了含霜这一位亲人。
他无比疼爱这个年幼的妹妹,百般呵护,却在一次赴梧州平南蛮作乱时,痛失了她。
留在建宁的含霜,自己跑出去玩耍,被人当街掳走,从此不知所踪。
那年,她刚满十二岁。
朝廷大将的亲妹妹被人掠走,苍州上下官员都震动了,动用了一切手段多方寻索,但都没找到,现在想想,那人牙子估计也不知道他掳走的是谁,只是按惯例快速转手,也许还未等谢将军回苍州,含霜已经被挟去了别的州界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