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如长龙,微光但不刺眼,胜在意境悠远。
寅字院的“灯泡”是一个组合而成的放大版,夜色刚起一半的时候,以为只是装饰用的吊灯霎时变亮, 白而柔和。
准备出门借灯的天艾折返回来,发现端倪跳上去, 拧开其中一支灯泡往里面看说:“是一些发光的透明晶体。”
她顺手把东西掏出来,交给萧梧叶。
萧梧叶突然想到阴阳朔日那天, 她曾徒手抓住的那枚类似于阿泉使过的“子弹”。
立马从口袋找出一对比,晶体形态几乎一模一样。
她想到一种可能:之前听小道长清风说,这世上有人能从光里,淬取出寻常人难以看到的晶体碎片。如果这就正好对应了清风道长所说, 那么这种淬光奇技, 在阴阳师或是术士圈里想来也不是那么罕见。
*
二楼阳台上,萧送寒一面收拾弓片,一面等洗澡洗了大半天的萧梧叶。
换好衣物, 萧梧叶背着大毛巾走出来, 拖鞋踢踏踢踏, 疲惫懒散,就如在壹号院时那样,习惯性地往阳台上搜寻她想见的人。
而那个人竟然就在。
“真巧,从这个角度往外看,这里和壹号院真是迷之相似啊,对不对送寒?”
她头发湿漉,脸颊唇瓣均有些许热水浸润过后的绯红之色。
萧送寒走过去,抽走她肩上的毛巾,将她一头长发裹在织物中间细柔摩挲:“不是像壹号院,是像我们一起待过的任何地方。”
以前有人说,喜欢一个地方,优先是喜欢那地方的某个人。
所以萧送寒的意思萧梧叶明白,他是想说,只要他们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无不同。
“对不起啊,白天的事……”
萧送寒把她拖到阳台上坐,指腹继续轻柔地揩拭。
接着话道:“白天田榛一提,你下意识地就想到孙涛,觉得阴阳师的世界你把握不住,怕兜兜转转发现孙涛就是样本,他描绘的结局就是未来我们的结局,是不是?”
想到刚见孙涛时他那双骇人的绿眼睛,萧梧叶长长叹气。
“你是没有体会过这种身份转变的滋味。”
“我记得在去白竹湾的路上,刚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觉得人生真的好难,生活已经很麻烦了,好不容易粉饰太平,突然之间却兵荒马乱——是非区直没办法定义,熟识的人和事要划清界限,立场动摇,对错颠倒,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过去是不堪,未来更是混沌,而最可怕的,是失去认知基础的喜、怒、忧、惧、爱、憎、恨都变得像是一场幼稚玩笑。”
“哪怕那个时候在老宅,对你……我不光是‘不敢’,我是连想都没有想清楚过。”
萧送寒擦头发的动作渐渐停住。
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没有叶子思想包袱来得重,他只需要明确自己的心,奔赴他所想便足够。
而像叶子所说那样,在她看向他的同时,心中建立在社会公序之上的认知轰然瓦解的状态,今天之前,他很难有所体会。
萧送寒的力度阶梯式地恢复。
他说:“变成孙涛那样,滋味或许的确难受,但你有没有想过,田榛在提醒你的同时,她自己为什么又在舍那呆下来了?”
她也是“外来人”,看遍了这么多的怨憎恨、生别离,知晓其中利害的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想逃。
萧梧叶歪头琢磨:“对啊,看起来,她也不是那种恋爱脑、特别特别需要孟队长照顾人。”
“两小无猜的感情应该是有的。不过我大胆猜测,舍那有田榛割舍不下的东西,她在这能找到自己所属的位置,她能成全她自己。”
萧梧叶有所赞同地回头:“有可能,这样才解释得通。”
萧送寒蹲下来,和她视线平齐地说道:“那么问题就绕回来了,孙涛相较于田榛,就是一本反面教材,他无法在舍那扎根,也根本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等他明白自己心中期待后,他才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儿,不是么?”
“有道理,那你呢?”
这才是萧梧叶心中纠结的。
萧送寒把他正在养护的弓弦交到她手上。
萧梧叶低头看:“这就是你说的,在措勤县拿的快递?”
萧送寒轻嗯一声:“这是我的老伙计,陪伴了我最意气风发的五年,它让我站在人群中央,也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我曾经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和它打照面了,可是现在,我却忽然明白它对我的意义是什么。”
“是什么?”
“做该做之事。”
萧送寒起身,把这些零件一点点摆置回木质收纳箱,说:“工具毕竟是工具,悲欢离合与它何干。何去何从,一直都是取决于我心之所向。而叶子,我想做的事至始至终都很简单,我想要的只是基于你我的一个‘两全’。我跟孙涛田榛的不同在于,他们把这里当做终点,而我不过当它是这条路上不能绕过的坎而已,十之一二,就算没有那些奇怪的规矩或者下场,我都是注定要直面以对它的。”
“你要面对舍那族?”
“对,你忘了萧家和他们的关系了么,如果常年不互通走动,这关系还怎么能算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萧梧叶倒是想起来了。
萧送寒的身份的确是很特别。
“再者话说回来,你还忽略了一个问题。留在舍那仅仅是假设,目前看来,我们没有非留在这里不可的理由,又或者我们根本可以共同进退,免步孙涛的后尘。现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为压根不会发生的生离死别而烦恼,至于吗?”
啊这……
萧梧叶险些哭笑出声,她自己都不明白,她的思路是什么时候被孙涛的结果给带偏的。
如送寒所说,舍那又不是她的亲族,办完事后她完全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也就根本纠结不到所谓的是去是留、两人天地永隔这一层。
萧梧叶这才松了口气,她盯着萧送寒静静的想:也是她关心则乱,用最坏的结果倒推现实,所以她宁可把这种悲观导向扼杀在摇篮。
事实证明,她确实有些多想。
但愿,他们之间永远不要发生那种糟心事吧!
*
第二天很早,田榛就带着一个执法司的小差,给萧梧叶一群送来这几天生活所需的一应物资。
观齐云那边田榛也已经把话带到了:“大长老说,早餐过后他在议事厅等你。”
萧梧叶和萧送寒眼神交换:这么简单?
田榛问他们:“要一起去吗?”
萧梧叶点头:“一起去。”
田榛微微一笑:“看来是商量好了。那一会我就不陪你们了,你们出门后往长安路最里走,那栋纯榫卯木质建筑就是。等我跟孟思岐把孙涛送出镇天关了,再回来找你们。”
“这就是执法长老对孙涛的处置?”
“抹去三十年记忆,带伤丢到无人区,邱长老对他的处置算是比较克制的了。”
*
从十字路口到达长安路尽头,路宽,人多。
不少村民昨晚接到生人进村的通知后,在路的两边壮起胆子,边磕瓜子边向他们打招呼:“吃了吗您!”
萧梧叶觉得怪尴尬,不过身旁萧送寒应对轻松:“早好,刚吃过。”
磕瓜子的村民立刻兴奋地像见到什么大明星似的。
有了良好的交流打底,后边的群众也在好奇心催使下,伸出拇、食两指,捏捏摸摸萧送寒身穿的迷彩冲锋衣。
嗖得一下缩回去,回头跟女伴们分享心得:“看着辣眼睛,不过料子好滑啊!”
“真的吗真的吗,我要去跟执事大人申请采购一件,然后我们轮流穿!”
“你傻啊,不知道去请顾晓晓帮忙,分分钟仿织出一模一样的!”
“哈哈哈,对对对!”
一路“游街示众”,让萧梧叶这短短半公里不到的路程,生生走出了十里高速公路、且还堵长龙的焦灼感。
走到长安路的最末,台阶拾级而上。
两面黑底红字的幡旗竖于天悬,呼呼噗噗,透露出云下之风舒展而又尖锐的声音。
抬头一看,其中果然有幅绘小篆字体的幡旗被风卷折。只是旗杆之巅,除了旗帜之外,竟然还飘悬着一个女人,半踩半卧,十分娴熟地在铺正卷边一团的幡旗。
发现是昨天的村外人在底下看她,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不好意思呀,我体轻,总是控制不住飞起来,吓到你们了是不是?”
也是因为总能扬风而起,村子的高空作业几乎都由这个女人负责,此刻,她仅仅在执事堂前尽本分之事。
只是看她的体态,丰腴有余,跟她说的“体态轻”确是很难联系在一起。
女人兀自解释:“没骗你们,不信的话你抱抱。”
说完话,她当真立马随风而降。
本以为年轻女孩窈窕女娥大概率都会奔着萧送寒的公主抱去,谁想她吨位非常,如天降异物,竟直直地砸落在了萧梧叶的怀中。
“我去……”
萧梧叶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就被她砸了个人仰马翻。
“……叶子,你没事吧!?”
萧梧叶被结结实实地压在地上,脸都憋红了,萧送寒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立刻上去把人扒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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