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师?”
老工匠十有八九跟错路了,四下八方,只有这绝岛孤命的极致才够份儿令他乱神。
电话里头:“人还在外面吧?”
他回说:“是。”
“小姐澳大利亚回国,在新加坡转机,老四不在,没事的话你去接应一下。”
周志安的大脑空了大概有两秒,他努力回忆这段不确定:是的……没错,他在新加坡,完成最后一单任务后,老师放他到泰国休息,也就是半个月前不久,接到临时指令,转移阵地坐船到了新加坡。
对,是新加坡。
他是老师手下的第一个功成身退,东南亚是他重生的第二故乡。
“我明白了老师……”
作为明事理的过来人,周志安早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冰冷又高效的对话,可这是第一次,老师没有立即把电话挂断。
“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陌生人?”
周志安再度急促。
绸布翻飞嚯嚯地响。
“有、有一个。”
“什么来路?”
“不清楚,他好像是,在找什么……天玑琐。”
电话那边停顿好久,声音绷直:“志安,你最近怎么,连天玑锁都不记得了?”
天玑锁?
风机与云层气流交织成了一股奇异的风,吹得喉咙干干的,堵堵的,周志安焦虑到只能一遍遍张开嘴,然后大口吞咽。
这感觉又来了:没来由的回忆,没来由的断片。
他承认是有这个东西的,跟什么事件有关,或许比性命还要重要,但他偏偏不记得了!
放眼四外,无尽的恐惧从脚底往嗓子眼蔓延:
是了,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进的这幢楼,也不记得看了四五回的青衣长什么模样,什么街道什么胡同,究竟是消遣还是回味,关于听戏或者叫茶的任何记忆,一切像是凭空出现的。
这么说也不对,也不是凭空出现,是有迹可寻,一切尽在掌控,只不过——
只不过他为什么要来新加坡?
因为任务还是因为功成身退?
老师交代的最后任务是什么?
为什么他记得的任务初次考验,明明发生在昨天?
不不,不是的……
在这之前他还在和人打架赌博,学校没人管,老师他看作瘟神,乡里乡亲还有说这孩子怪可怜的,可可怜归可怜,终究冷暖自料,无父无母弃儿一个。
昨天夜里,奶奶倚在门前纳凉,口里呜呜咽咽总哼着与流行曲调格格不入的歌,她说那是忆嫦娥,怕是以为一颗灵药能成仙成圣,便放弃了人间的光彩,凡人的爱恨,结果啊,清寒日子不过是换到了广寒宫依旧往下熬,热闹一场,安静离去。
“志安……”
“志安,听得到吗?”
“志安!”
周志安的瞳孔急速扩散,不少柔软的物件将他缓缓托起,风轻轻拍打在脸上,眼眶出现一副倒影:
天顶的云涡凸显出了藏在它背后的巨副八卦,那是一面圆形石壁,石壁上有楼道,有亭台,一刀一凿千沟万壑,似嵌藏了许多东西,引得不少人穷极一生苦寻,但又好像一切都是虚无,轻一触碰便会烟消云散。
视线进而模糊,红绸布的末梢出现一双手,那是一个光着身子的花样少女,勒头吊眉,青衣模样,嫣嫣然挽弄着这些如同触角的绸,它们毫无公害地缠绕住他的全身,然后是脖子,鼻口跟双眼。
周志安心满意足,全身放松,任由红布裹遍头脚,内脏萎缩血管绞断,最后蜷成一团肉球,分解……
*
黑洞洞的空间里,有人摁下《嫦娥思凡》的播放暂停键,同时拨通电话朝前走。
石壁前站了一个中年人。
他目光如炬,注视着方方正正小屏幕上,一行英文,一行阿拉伯数字:HL210617ZZA。
此刻,它们已经由微弱的蓝光变成了暗红。
配合着电话里“嘟……嘟……”的节奏。
一闪,一闪。
第2章
6月24日13:00,新加坡樟宜机场即将迎来当日次第26班来程地铁。
干净亮敞的车厢内,萧梧叶歪在座椅末尾,将手机界面从微信切到了计算器:
机场配套的酒店计400新币每晚,路费0,400+0=400新币;
昨晚下榻的、市区靠海湾的酒店,最高档也仅100新币每晚,赶飞机,地铁30分钟直达,路费计10新币封顶,相加等于110新币。
400和110的区别就不多说了,纵然家里从来不短她生活费的缺,但牺牲一点舒适空间,她的“逃亡基金”却因此又能多存一笔,萧梧叶暗爽得不要不要!
“送寒,面朝大海果然还是极品,下次你试试!”
编完语音,萧梧叶手机插回口袋喜形于色,东看看,西看看,芸芸众生啊——攒钱的快乐还真是少有人能懂!
*
中午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也没有国际活动志愿者占用地铁通道站位,每经一个转乘点,上上下下要不是买菜和出门跑差的,所剩,大都是由黄黑白色皮肤组成的国际友人。
靠在手扶杆或倚在出入门前,讨论着城市如何如何美丽,下一站是继续出海观光,还是改道古迹进行游学。
“I casual, still two months in anyway.”
现在是暑假天,聊天的两个女生学生模样,挣脱牢笼般的窃窃谈笑。
车上玩手机或看报的人比比皆是,英文汉语马来西亚语各个深藏不露,大家偶尔抬头看看热门话题的来源处,最多瞟一眼,不感兴趣,也不会贸然品头论足。
和国内一样,绝大多数时间里,车厢的安静氛围可以达到谜一样的和谐度。
“我不需要,你去问问别人吧。”
微微晃动的车身令人产生昏沉欲睡的舒适感,直到一句蹩脚的华语式普通话横空出世。
萧梧叶眯着眼,但竖起耳朵。
“就买一个吧?”
前者口音多半是新加坡华裔,后者嘛,放在国内不陌生,是字正腔圆的川渝生普。
邻座的当地乘客不少睁开眼,投以追热点的目光。
案发位置,在两厢之间的衔接处:
当地人是个挎漆皮包逛街的中年妇女,烫卷发,涂鲜红色指甲油,讲究,也显得精明。
求她的那个对比强烈:穿棉麻的盘口衬衫,19世纪的精神面貌,扭了个很松散的发揪,几天几夜不梳洗弄得特蓬松,给人一眼,就忍不住联想到老工匠重操旧业现场扎鸡窝的感觉。
“这个这个……说来惭愧,没路费回家了,还有一孙女,就拜托你吧?这都是我亲自开过光的。”
老汉的术语跟“求”字不沾边,从他的表述来看,惨是起因,所图是买卖。
道德和道理他两样都占,好家伙,没理由拒绝啊。
众目睽睽之下,中年妇女果然哑口。
扯开皮包拉链,掏半天掏了50新币给他。
老汉手上挎一圈铁丝,密密麻麻串了不少画着各种“一帆风顺”“万事如意”样的桃心木牌,小型钥匙扣,劣质且有香味,10新币一个,给中年妇女找回了4张同面额零钱。
10新币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对新加坡而言,属于一框蔬菜或一壶色拉油的生计。
算下来,就这两句话贯穿车厢始末,地铁都能给他买回去了。
萧梧叶睁眼,前看看,后看看,不用老汉走到跟前,已经有不少乘客自掏腰包、大方解囊了。
“小姑娘?”
距离不算远,没到五分钟,老汉就顺利行销到了萧梧叶跟前。
众目睽睽啊,众目睽睽。
倒不是冲她。
她身边还坐着个小女生,人在当前,骑虎难下地把双肩包转移至身后,里头叮叮碎碎的,被紧紧压在了座椅的缝隙间。
看情形,老汉批发的木牌子还真不少。
见是女孩,还有心地推选了一沓粉红色的款。
也就在突然之间,眼前有条黑影倏地一闪,不偏不依正砸向老汉面门,老汉下意识,哪只手方便就用哪只手搪开剜了下,木牌牌哗啦一阵响,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又绕个花儿,想将那黑乎乎的掐个正着,结果正听到:
“有行乞执照吗?”
老汉也就快了刚才一茬。
一个激灵,想起了自己身份似的赶紧收手,结果已经被那东西,不对,是被旁边丫头一只细手正掐住了手腕。
中长头发,挺秀气的。
“你干嘛?”
追热点的乘客各个一副追到宝的样子,眉飞色舞地够长了脖子。
萧梧叶哼哧笑:“什么我干嘛,还不是你想干嘛。”
看热闹的人很多,但等两个人过完招后,真正让人追看到的情形,却恰恰是萧梧叶以小博大,变着方儿地掐着人家的手腕子。
——Woo,Kongfu!
老汉条件反射式地想要挣脱,腕劲传到相作用的萧梧叶手上,被萧梧叶猛得放松又即捏死,这回是虎口气门被掐住,一动不好动。
“还来?”
两人转承启合的过程,只有萧梧叶身边的女生看得最真切,样子十分纠结:“我……实在没钱……”
萧梧叶玩味儿似的复述给老汉:“没钱,听到没?”
老汉神色一变,耳根涨红。
相似小说推荐
-
不思议游戏[无限] (司雨情) 2022-09-21完结2960 11059 不思议游戏守则:1.每局会有十名玩家进入莫斯特林城堡,并在开局随机获得身份牌,请尽...
-
噩梦重启[循环] (南墙本嫱) 2022-08-12完结450 2122 夏曦雨经常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被追杀,被拐卖,夜夜亡命天涯。某天早上起床,她毫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