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想了想,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这么贸然开启。
他于是搬来各种仪器按照标准程序做保护。
先是防护仪。
再是保护膜。
还得有封层漆……
“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金蚕抬起胳膊。
等了几千年了,多一秒都不可能再等了。
就在叶桑耐心地给青铜棺木铺防护膜的时候,金蚕忽然手臂一弯,伸手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力量之大,可比三个壮汉。
叶桑被猛地这么一推,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前一倾,本能地伸出胳膊,双手不偏不倚扶在棺盖上。
力气角度堪称完美。
伴随着轰隆隆一声闷响,青铜棺木的盖子就这样被叶桑缓缓推开。
这可是三千年前的文物,比秦始皇陵的文物还贵重的文物。
叶桑心疼,默默合了眼睛。
随即又马上睁开,生怕错过棺内的任何精彩。
很可惜,事与愿违了……
青铜棺木里,只有一副去世人的骸骨。带着一副黄金面具。
跟村东头树林里下葬的王二狗家先人那种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金蚕慢慢走过来。
聚精会神地盯着棺木里那副骸骨看了好半天。
是一动不动地、全神贯注地盯了好半天。
末了,才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死透了。”
这一幕,后来时隔了许多许多年,叶桑都还记得。
他细细地观察了这一刻金蚕的表情。
很微妙。
没有期待,没有喜悦,没有失望,没有惋惜。
可那三个字的语气分明又透露着某种极为特殊的不同寻常。
像是迫不及待要见个人,但心里早有准备十有八九那个人死了。
眼下虽然不过是做实了,但又徒增了那么些许点点遗憾。
更深层去品,原本无所谓那人是不是死了,但亲眼见到那人真死了,又仿佛困扰到她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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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还可以称作是安静的考古队的员工宿舍区,因为来了新人,变得嘈杂热闹多了。
白芒坐在叶桑的床上,眉飞色舞地给他讲了半天他在考古舱怎么跟夏舞接触上的事。
“你猜怎么着,夏舞最后真的就跟我一起去清理那块玉琮了。”
“把你乐的。”叶桑把自己的检查报告锁进柜子深处,“明天人再跟你吃顿饭,你是不是就要给家里打电话,说你有女朋友了。”
“明天?哈。”白芒得意洋洋的扯了扯衣领,“我刚才就给我爸打电话了,说今年过年,保准给他领个儿媳妇回去。”
“这才认识一天,你也太有信心了吧。”白芒牛皮吹的山大,连室友小张都听不下去了,揶揄了他几句,“你知道人家姑娘什么来历吗?人能看上咱这山里娃。”
“那有啥看不上的。”白芒脖子一梗,美滋滋地说,“我家夏舞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势利眼。”
“你可别逗了。”小张脱下鞋在地上磕了磕,神秘兮兮地说,“不瞒你说,新人来之前我就偷偷看过他们的档案,夏舞家好像挺有钱的,她爸爸是大老板。”
“真的?”白芒眼睛一亮。
“骗你干什么。”小张把地上的泥往一起拢了拢,“这事好多人都知道,要不然你看女生宿舍那边,怎么那么多人争着想跟她一间宿舍呢。”
“女生宿舍也是四个人一间?”白芒直愣愣的问。
“你可拉倒吧。”小张奚落他,“就那么几个女生还用得着4人间,人家2人一间。”
“哦,就2人一间啊。”白芒一拍大腿,突然高兴起来,“人少好啊,人少了方便……你知不知道夏舞跟谁一间,不会是金蚕吧?那丫头可不配跟我们夏舞一屋住。”
提到那个不服管教的金蚕……白芒重重地撇了撇嘴,撇得脸都歪了。
小张用眼神剜他一眼,手里的鞋底子磕在地上啪啪作响。
“金蚕怎么了,我看金蚕好得很。就是因为你们一个两个这些势利眼,才把人金蚕欺负成这样。”
叶桑听出小张话里有话,拉过把椅子坐下来问他:“你说金蚕怎么了?”
“咳,你这两天忙你不知道。金蚕被分到杂物间去住了。”小张说起这个,一脸的忿忿不平,“孤儿院出身的孩子就是可怜,没爹没妈不说,也没啥背景,走哪儿都挨欺负。”
“为什么分到杂物间去了?什么孤儿院?”叶桑问得仔细。
连白芒都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他几眼。
真少见,叶桑向来对他们闲聊的这些八卦不感兴趣。
“具体原因不知道,据说……”
小张一脸的神秘,小声说:
“好像是李教授的组跟咱王教授抢金蚕,结果金蚕坚决地选了咱王教授。李教授那边没抢到人,所以干脆给给她搞点小动作。咳,不就打击报复那一套嘛。
至于孤儿院就是孤儿院,档案上写的。估计是父母看见是女孩,就扔了呗。不过要是她爹妈看见金蚕长大这么漂亮,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
叶桑皱了皱眉头。
白芒没什么眼力,一点儿没能看出叶桑脸色的变化,还不识趣地去拍他的肩膀。
“我说叶桑,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找媳妇吧光漂亮没用,家世很重要。你们豪门大户不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吗?
再说,就你这张脸,长得跟明星似的,倒贴的一把一把又一把的,随便玩玩就行了。
你光看气质,金蚕那种粗野丫头跟人大家闺秀的夏舞就没得比。……哎……哎……哎呦……”
正说的高兴,白芒突然感到胳膊一疼。
是叶桑,把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顺着往下一撸。虽然只是一撸,可那也是带着力气的。
下一秒,白芒看到叶桑用极为少见的、十分严肃的警告语气对他说:
“白芒,你注意点,以后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见半句金蚕的不是,也别主动招惹她!”
“哎你什么意思?”白芒不乐意了,
“金蚕金蚕,你还真上心了?你才认识她几天啊,兄弟跟你做了十几年兄弟了,你就这么重色轻友啊。鬼迷了心窍吧你。”
叶桑再不多说,起身拿上件外套就走了。
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里面还传来白芒依依不饶的声音,“嘿,这是被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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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桑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轮明月挂在天上。
一进了女生宿舍大厅开始,到往六楼走的一路上,时不时有新来的女队员回头,面带桃花地看着他,又害羞地低下头窃窃私语。
【天哪,真的好帅。】
【哇塞,光看脸的话我还以为哪个明星来了。】
【我的小心脏啊,队草果然名不虚传。】
【那当然,考古队有名的禁欲系男神。】
【那双眼睛有点好看啊。】
【还有身材!身材太可了,分分钟男团原地出道的那种。】
……
刚走到六楼楼梯口,正巧碰见夏舞。
看到叶桑出现在女生宿舍楼,夏舞先是一愣,紧接着满眼都是大写的惊喜。
“师兄,你是来找我的吧?”
自来熟一样,她伸手去接叶桑手里的袋子。
见叶桑没松手,她还拉了一把。
拉了一次没拉过来,暗暗又使了使力气,半抢着才终于弄到了手里。
她胜利般地笑开了,热络地招呼他:
“你看,我的宿舍就在这里,采光最好的这间。进来坐啊。”
叶桑往屋里瞧了瞧,一名素不相识的女队员正在那收拾东西。
那女队员一抬头,看见门口出现了个那样好看的男人,脸一红,立刻又低下头去。
果然,跟夏舞同住一屋的不是金蚕。
叶桑回身站正,胳膊一伸,把夏舞手里的袋子又拿了回来。
“不坐了,我来找金蚕,你知道她住哪间?”
夏舞手里忽地一空,嘴也跟着撅了起来。
没好气地抬手冲着走廊深处一指,“那不是,杂物间。”
她指的是在最西头北面的一间,对面就是公共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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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鬼地方,又臭又潮又阴又冷又吵,多一分钟都不想呆,看一眼都觉得气闷。
叶桑黑着一张脸在走廊里转了两圈。抬手敲敲杂物间的门,里面没人回应。
门上的锁老旧的不成样子,他试着轻轻一推,门开了。
金蚕不在屋里。
屋子狭小、逼仄,堆满了扫帚簸箕,一进屋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除了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之外,周围全是杂物,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叶桑的眉头皱得厉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放下电话,他扫了一眼这间屋子。
看上去金蚕没什么行李,屋里只放着分给她的防护服。
连点化妆品都没有。
叶桑起初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不过后来又一琢磨,那丫头漂亮,倒也用不着什么化妆品。
转了一圈,觉得这屋子实在不像个样子。
叶桑动手把杂物简单清理了一下,腾出一张桌子,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