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反倒让金蚕一时间失了语。
因为，猝不及防地，说到了她的心里。
她承认，自己很有共鸣。
她活了那么久那么久，第一次让她感到不那么孤单的人，是偶尔清醒的痴呆王子夏子尤。
第二次，就是叶桑。
后面纵使她有了魏苗苗、洛泠风、玥玥、玄羽和凤凰岛上的族人，但他们说到底也只是亲友，只能锦上添花。
叶桑在的时候，他就像是一盆炉火，率先暖透了如同在冰川之下的她冻僵的身躯。
那个阶段，亲友的关心让她感受到加倍的温暖，生活仿佛也因为有了他们而变得热气腾腾生出烟火气。
而叶桑不在的时候，虽然亲友们对她的照顾爱护也能温暖到她，但充其量却只能算作萤烛之光，暖得了四肢暖不了身心。
如今失去最爱的人，她已经重新回归了孤独。所以，她能理解杜雨泽提到的孤独。
但，那又怎么样，杜雨泽毕竟不是叶桑。
她慰藉不了杜雨泽的孤独。她自己的孤独也不需要杜雨泽来慰藉。
“杜先生，有些事情，勉强不来。”金蚕缓缓开口。
“我明白。”
杜雨泽点点头，视线落在遥远的天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来，转头对金蚕说：
“就像金蚕小姐和芙蓉舅舅一样。男已婚，女未嫁。毕竟勉强不来。”
他拿她的话来堵她。
说的没错。金蚕深吸一口气。
但即便如此，那也与别人无关！
“杜先生，芙蓉的车就快到了。我还有事，失陪了。”
毫不在意把杜雨泽丢下晾在一边。金蚕转身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了看天。
她是未嫁，可那又怎么样。她自己的命运，自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就算没有叶桑，那也是她想嫁就嫁，想不嫁就不嫁。
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想不嫁给谁就不嫁给谁。比如杜雨泽！
在楼上看着外面的杜雨泽上车离去之后，金蚕才起身出发。
天空亮起一道闪电，她飞去了昨天对叶桑出手的地方。
地上依稀还有叶桑的血迹，再就是中了幻术的迷彩服们毫无章法，凌乱无序的脚印。
叶桑最近流的血似乎有些过于多了。
金蚕蹲在地上，手指在染了血迹的泥土上轻轻按了按。
刚要缩回手，她忽然微微怔住了。
又是幻觉吗？
她似乎隐约看到叶桑的血里，飘出青铜色的幽光。哪怕那血渍已经干涸了，幽光依然向她胸口处飘来。
怎么……每次叶桑流血，她好像都能看到有自己微弱的灵力吸进来。
那天在医院，雷婷婷被抢救时似乎隐隐约约也出现过。
不像是青铜器上出来的那些明亮的幽光，叶桑血中游离出来的这种，非常的弱，弱到不仔细观察甚至看不出来的程度。
金蚕甚至几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总不至于每次都看错吧。
这么一想，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因为叶桑身上，好像藏了有很多的秘密。
玥玥说他是龙族。
幻术对他没用。
他的血里有她的灵力。
他是手持白莲一党的人。
……真是头疼。
金蚕挥了挥手，叫来几只蚂蚁。询问道：“流血的男人是怎么离开的？”
蚂蚁们互相交流了一阵，最大的那只回报说：“是身穿黑色风衣、带着黑色口罩的健壮男人把他带走的。”
果然是白莲一党的人。
叶桑，真叫人失望。
金蚕捏了捏拳头。
“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几只蚂蚁面面相觑了一阵，回复道：“没听清楚，但隐约好像在说……监听设备什么的。”
监听设备？
监听谁？她吗？不，她通过电流感应可以确定，自己身边没有任何监听或者监控设备。
或者，谁正在被监听？叶桑吗？他在被人监听？还是他在监听别人？
金蚕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桑园，她叫来了更多的动物。
“看住叶桑，不管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都要回来跟我汇报。”
她暗暗下了决心。监听什么的都不能算作重点。
重点是叶桑是否正在对神族不利。
如果叶桑参与或者出手围捕神族，亦或被她知道他伤害了任何一名神族。她就打算动手，收了他的命。
清理门户！
脑中没由来地想起洛泠风当年的诘问：
金蚕。我问你，如果你在解救神族的过程中，会失去叶桑。你会怎么样。
这个失去，有可能是你爱的人会失去生命。但这样，反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更可怕的是，会让你生不如死。
有可能他会跟你永远见不到面。有可能他会忘记你。甚至有可能他会跟你反目成仇。
这样的代价，你问问自己的心，能承受得了吗？
反目成仇……金蚕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
丰玥跟十六家企业的收购与反收购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并且在反复拉锯间出现了僵持。
“现在需要提防的势力有三股。”财务总监手持遥控器，在大屏幕上播放出下一张幻灯片。
“首先，就是叶家。毕竟万琳琳身为叶太太，叶家出手帮与不帮全在叶家少爷一念之间。没有任何人能保证叶家真的就不出手相助。”
金蚕点点头。
是啊，毕竟是枕边人。叶桑大概率会帮自己人对付外人的吧。
“其次，就是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背后悄悄部署操控着。虽然看不出是机构还是企业，但可以明确的是，他们隐藏的很深，却是要跟丰玥为敌的。这是在我们计划外突然出现的。”
金蚕精力集中起来，仔细听着财务总监的分析。
“最后，就是除了旧万剋联络的十六家企业之外，还有一些隔岸观火的中小企业正持观望态度。一旦丰玥出现颓势，想必他们会一拥而上，立即瓜分蚕食掉丰玥。”
从财务总监和其它各部门主管脸上的表情能看得出来，事情的确很棘手。
金蚕盯着最后一张数据图看了一阵。“我们有几成把握？”
“只有五成。”总监扶了扶眼镜，“祭司大人，如果您想要收手的话，我们也有收手的方案。损失不会非常大。”
总监说的虽然委婉，但金蚕还是听出来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损失还是很大的，只是可以尽量控制。
“所以我们根本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吗？”金蚕进一步向总监确认道：
“其实从万琳琳联合其它十六家企业的那一刻开始，我们除了迎战之外，就别无选择。退缩就会被人收购，对抗的话，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她的视线有力地缓缓划过会议桌前的每一位主管。
“祭司大人，您看得很准。其实我们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财务总监又点开一张新的幻灯片。
“如果要继续反向收购，那么这里就是下一步计划……”
很快金蚕就搞清楚了状况。
因为第二股势力的破坏，现在丰玥相当于面对万琳琳以及其它十六家企业，还要外加一个神秘大企业的共同攻击。
所以现在丰玥急需资金注入。
“我已经联络了银行的行长谈贷款融资，但是对方要求祭司大人亲自去谈……”财务总监面带难色地看了一眼金蚕。
“可以。”略一思忖，金蚕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恐怕那个行长没打什么好主意。
但是不要紧，金蚕心里自有盘算。
她可以先会会。
如果那个行长敢搞事情，她就不介意自己也搞搞事情。
跟大家商讨过后，金蚕马上就带着准备好的资料去了那家银行。
司机开着她的白色路虎停到了银行门口。
下了车，金蚕快步往银行走去。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击出一长串匆忙的音符。
刚要伸手推门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一看，是雷婷婷。
“金蚕？”看到金蚕的脸，雷婷婷怔愣了片刻，然后抬起下巴，态度和从前一样的嚣张，道：“原来真的是你。”
金蚕没说话，只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
那晚在烧烤店被打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脸上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但毕竟许久不见，金蚕发现雷婷婷的眼神变了。
从前雷司令在位的时候，雷婷婷的眼神中永远被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占据着。
但如今雷司令因为卖国通敌而锒铛入狱。她纵然看上去气势依旧嚣张，但眼神也变得莫名多了几分闪烁。
“跟我喝一杯？”雷婷婷略微收敛了气焰。
“我还有事。”
大家根本不是一路人，金蚕并不打算跟她多说。更何况现在她既没工夫也没心思跟她喝一杯。
推门继续往银行里走，听到雷婷婷说：“来找行长贷款融资吗？我可以帮你。”
金蚕转过头，眼神犀利地快速扫过雷婷婷眼底，听到她又说了一句：
“算是感谢你那天的救命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