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中水雾朦胧,只有洒水器运作的声音,陆明衍躺在躺椅上,手里打着吊瓶,乌鸦一直坐在他身边,眼睛都不眨,就这么呆呆的注视着他。
盛情瞬间哭成了泪人,田磊赶紧一边安慰着一边将她抱上楼去了。
到了下午五点钟,陆明衍感染的第二十三个小时。
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餐厅里的人也都坐不住了,全都集中到了地下室门口,有的坐在楼梯上,有的倚靠在门边,静静看着里面的情况。
陆明衍的脸上时不时的就被水雾浸湿,乌鸦用面巾纸给他擦干。她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讲她上学时候的趣事,或者其他觉得有趣的事情,想到哪讲到哪,陆明衍清醒的时候会回应她,喉咙疼说不出话就用眼神向她示意。
时间就这么慢慢逼近六点。
地下室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已经从最初有力清亮的声音变得沙哑,他的嗓子咳血很严重。
最后咳嗽声变得绵长,回气变得缓慢又艰难,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屋外的几人纷纷站直了身子往里看。
乌鸦怔了好几秒,握住他的手,怔怔地叫他:“陆明衍?”
他闭着眼,没有反应。
“陆明衍?”乌鸦又叫了一声,推了推他的手臂。
乌鸦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失态过,她将脸埋进双手中,肩膀止不住的耸动着,恸哭声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几分钟后,乌鸦觉得有只大手落在了自己头顶,摸了摸。
她抬起头,双眼红肿着,看见陆明衍微微半睁着眼,对她眨了眨,胸膛的起伏恢复了一些节奏,他嗓子损耗的太厉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是努力的表述着:“好……多了。”
乌鸦隔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没有死的这件事,用力拽着他的手臂发泄般地锤了几下,后知后觉的泣不成声:“你吓死老娘了啊——”
陆明衍笑着用手掌将她的头发揉乱。
第64章 我身上藏着秘密
陆明衍挺过去了, 在渡过危险期的二十四个小时后,他的身体机能恢复的很迅速,别的地方都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嗓子咳破了, 连喝了一个礼拜的冰糖炖雪梨, 很快就活蹦乱跳了。
盛情的女儿长得很可爱,小名取了叫悦悦, 成了破晓公会里的团宠, 连金毛犬蛋黄都喜欢扒在摇篮边偷看。
虽然小悦悦现在还在吃母乳, 但盛情早就跟朋友打听好了,回廊中出生的婴儿就像NPC和宠物一样,他们并不会像其他玩家一样被食物规则所限制,谁买的东西都能吃。
盛情虽然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但补给及时,恢复的也比较好,破晓公会这段突变也算是终于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上。
这天中午, 田磊抱着小悦悦在喂奶,孩子性格非常外向, 对着所有人都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还喜欢用小手去抓大人的手指。
盛情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跟在旁边给孩子擦嘴,小悦悦看到妈妈奶也不喝了, 闹着要她抱抱。
卓诗诗和乌鸦围在她旁边, 排队一人抱着亲了一会, 卓诗诗问孟馥悠:“孟孟你看她好可爱, 你要抱抱吗?”
孟馥悠走近了些看了一眼,小悦悦也看着她,原本见人就笑的小娃娃忽然就不笑了,她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盯着孟馥悠,似乎是一副十分懵懂的表情。
“怎么了这是,是尿了吗?”卓诗诗有点莫名其妙。
“不会呀,刚刚才尿过,是不是饿了,来我看看。”盛情接了过来,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去找田磊要奶瓶。
孩子趴在盛情的肩膀上,小鹿一样黝黑的大眼睛还在看着孟馥悠,懵懵懂懂的,吐了个可爱的口水泡泡。
唐海斌哈哈一笑:“孟孟太漂亮了,把孩子给看呆了。”
没一会,一群人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大厅里只剩下了南景诚和孟馥悠站在原地还没动。
孟馥悠想跟他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留在原地等着,看他会不会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她靠在楼梯边上,忽然发现这里好像恰好就是上次南景诚把她堵住的位置。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慢慢走了过来,问:“你物资还够吗?一会我要去趟天蕴城,要一起吗。”
“那你等我一下,我上去看眼还剩多少。”孟馥悠心情不错,眉眼间有笑意,转身上了楼。
她房间里开着冷气,温度十分舒适,孟馥悠打开壁灯,检查了一番堆在角落里的物资,塑料袋中还有好些吃的用的,拎起来下面还有满满的三整箱没开封,饮用水也充足。
孟馥悠咬着唇瓣,站着没动想了想,视线落到床边上,但床底的空间不太够,箱子高了塞不进,于是她默不作声地把箱子搬起来都藏进了衣柜里。
做完这些后,孟馥悠跟南景诚发了条微信:要补了,我也一起去。
【南景诚:嗯好,我在楼下等你。】
黑色奔驰开出地库,平稳的驶向天蕴城。
孟馥悠坐在副驾驶上,翻着手机里的下单软件,选着商品加购,休息区重置后虽然生存率大大降低,但商超里的物资却是没有苛待幸存玩家的,那些水果和蔬菜即便是已经经过了一个月时间,买出来还是依旧新鲜的,这应该是条隐藏规则,否则这一整年玩家真的只能靠吃泡面度日,也会营养不良导致各种疾病。
南景诚将车缓缓开进提货点,熄火后观察了一下四周,打开车锁下去将物资搬进了后备箱。
九月的汉水市太阳依旧毒辣非常,地表温度恐怕超过了四十,蒸蒸往上冒着热气。
回到车里时,二人身上都有热气,被车内的空调吹散几分,孟馥悠十分怕热,将面前的一个出风口开到最大,凉气扑面而来,南景诚看了一眼,又伸手将出风口页片往上拨了些,说:“别这样吹,冷热交替容易生病。”
孟馥悠觉得南景诚好像确实变得比之前话多了些。
男人看了眼她的眼神,基本就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说:“我是在关心你。”
“我知道。”孟馥悠觉悟非常高,缓缓点着头,“谢谢。”
回到公会小楼后,南景诚将孟馥悠买的东西给她搬上楼送进了房间。
需冷藏的果蔬贴上名字放进了厨房的冰柜中,房间角落里也再次被物资堆满,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南景诚将最后几袋放好,孟馥悠手臂背在身后,看着男人宽阔的后背,习惯性的绞着手指,说了句:“谢谢。”
南景诚站直身,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对他说谢谢。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孟馥悠觉得对方似乎有话要说,原本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却听他忽然说:“你的脸,好像有点过敏。”
“嗯?”孟馥悠忽然一愣,下意识的摸了下,好像确实有点痒。
她立即转身去看镜子。
眼窝下面一点,脸颊上有些明显的泛红,斑点状,约摸鸡蛋大小。
“我看看。”南景诚走到她身后,拉住手臂想把人转过来,“可能是刚才被口罩湿热给闷的。”
孟馥悠觉得不好看,马上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背过身去,“可能是吧。”
南景诚:“也可能是汗干在脸上了,我拿点抗敏的药过来。”
上药岂不是还要近距离给他看到?孟馥悠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用了,我一会洗个脸就好。”
“现在想起来避嫌,好像晚了点。”男人的背影顿住脚步,因为她再而三的疏远,回过身来,语气平缓地看着她说:“我说过的吧,你还欠我一个说法。”
时隔许久,这件事忽然再被提及,孟馥悠心里泛起了一点异样的感觉。
说完这句话,南景诚转身出了房门,没过几分钟便又提着医药箱进来了,他坐在卧室里的沙发上,朝她招了下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孟馥悠虽然人坐过去了,但手还是不愿意放下来,男人在面巾纸上倒了纯净水,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往外拉,“松开,闷着越发容易过敏。”
“你放着吧,我自己来。”孟馥悠不肯松手,男人深邃的眼睛睨着她,皱着眉问:“为什么不想给我看到?为什么跟我独处时候会紧张?你的每一个反应都在告诉我你也喜欢我,独独嘴巴不承认。”
孟馥悠把手松开,“实在想看你就看呗,这么严肃。”
南景诚没接话,趁着她短暂的配合,用打湿的面巾简单擦拭了下她的脸,然后上了薄薄一层抗敏药。
男人的神情专注,孟馥悠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睫毛很长,视线向下微垂的时候会在眼窝打下一层虚影,她仔细的观察着他的五官,视线慢慢走过每一寸,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南景诚。”
“嗯。”他嗓音低低的应了一声,将东西收回医药箱中后,与之对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吧。”
孟馥悠:“你能看得出来吧,我身上藏着秘密。”
“嗯。”男人反问:“所以呢?”
“我带着秘密,你对我一无所知,就敢说喜欢我。”孟馥悠笑了一声,以同样的语气反问他:“你知道我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