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晚了,大家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继续。”
说着,宋建国也在耳麦里对季阳说,“等等证据,隔天再审吧。”
听到宋建国的吩咐,夏曦雨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虽然听到了豹纹裙的故事,可是与爆炸相关的线索,她还没有发现更多。
等到太阳升起来,他们就要重新开始循环了,她等不起。
她不想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你和高涵什么关系?”
夏曦雨突然开口问道。
江月月脸上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她捋捋头发,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你说谁?”
“高涵。”夏曦雨一字一顿,咬字很清晰。“三个月前,她死在了刘三有的会所里。”
一时间,江月月脸上闪过了很多复杂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在很努力的克制脸上的肌肉,不要做出更多的表情。
因为过于用力,以至于一边嘴角朝上,一边嘴角朝下,显得有些狰狞。
“等一下再收工!”宋建国捕捉到监控中江月月的这个表情,突然道,“有隐情。她可能要开口了!”
*
很快,江月月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反问夏曦雨,“你认识她?”
夏曦雨没说话。
这种图如其他的问题,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月月看着她,“你进会所的时候,她都死了挺久了,你怎么会知道她?”
滴答,滴答。
审讯室里没人说话,安静的可以听到秒针转动的声音。
“她是我的同学。”夏曦雨脑子飞快的转着,终于编出了一个合理的回答,“她是我在X大中文系的同学,我们关系很好。我听说她失踪了,一直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我听说了警察的调查结果,说她是溺死的。只剩下了骨灰。”
“我不相信,一个这么好的女孩,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想知道她生前最后的光阴,是怎么样的,你能跟我说说嘛……”
想起之前听到的江月月的故事,和自己在会所里的经历,夏曦雨眼眶控制不住的红了,“月姐,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有没有受罪?”
江月月的手在抖。
从听到高涵这个名字开始就在抖。
随着夏曦雨越说越多,她的手也抖的更厉害。
看着夏曦雨的红眼眶,江月月像是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似得,“她没我们受的那种罪。”
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高涵长得好,又聪明,还是高学历。这样的姑娘,刘三有会养在会所里,一般都是取卵卖钱。不会一上来就让她做那种脏活的。”
“她真的是淹死的吗?”夏曦雨问。
江月月手一怔,抬手拢了拢额前细碎的刘海,轻轻嗯了一声。“她想逃跑来着,会所附近的路,你也知道,都是荒地,坑洼不平。一个不慎,踩进去,淹死了。没有太多痛苦,走的挺意外的,你不用担心。”
宋建国紧紧盯着屏幕中江月月的神情,从耳麦中嘱咐夏曦雨,“继续问她和高涵之间的事儿,她情绪波动很大,没说实话。”
夏曦雨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就算江月月骗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平静的揭穿一个人的谎言,还不合对方翻脸的。
这超出了她的社交能力范畴。
“你和她怎么熟起来的?”
季阳接过夏曦雨的话头,开口问道。
“我们俩吗?”江月月低头思索了一下,“第一次见,是在给高涵第一次取卵的时候。”
季阳这个问题问的很讲究,他没有问两个人熟不熟,而是直接设定她们很熟。
江月月对这个设定没有提出异议,那就说明,两个人关系熟,而且是很熟。
熟到江月月在这种被审讯的环境下,都没有想到要去反驳这一点。
“她被取卵,你为什么在场?”季阳问。
“旧人带新人啊。”江月月笑笑,“你们工作上,不也这样?新人不听话,折腾,老人不就得给新人传授传授经验?各行各业都一样,我们也不例外。”
“那她表现如何?”
“恩?”江月月没反应过来。
“第一次取被取卵,高涵表现怎么样?”
江月月眼底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很冷静。比一般人都冷静。没哭没闹,还在观察取卵的地方的地形,还试图和医生套近乎。”
“哦?和医生套近乎?”
“恩。”江月月点头,“跟熟人一样,问她年龄,家庭,开什么车等等。”
夏曦雨眉头微微蹙在一起,这种社交能力,她可没有。
扪心自问,光是被关进会所,她刚开始都吓蒙了。
哪还顾得上跟人家套近乎?
“有意思吧?”江月月轻笑一声,“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第二次被送去取卵的时候,她就试图逃跑了。她记住了诊所逃生出口的路线图,记住了哪辆是医生的小电驴。趁着手术即将开始,屋里人少,她一把挣脱了医生,偷了她的车钥匙,从窗户翻出去了。”
“真是厉害。我很少看到这么冷静,又心思缜密的女生。”
“那她逃出去了吗?”夏曦雨看她。
“怎么可能?刘三有的人早就在外面围得严严实实的。”江月月摇摇头,“想从刘三有手底下逃出去,几乎不可能。不过,试图在取卵的时候逃走,比在会所周围,可能性大很多了。她挺聪明的。”
谈到高涵,江月月用了不少有夸奖意味的词语。
夏曦雨问她,“在你眼里,高涵是个怎么样的人?”
“挺傻的。”江月月叹了口气,“被打了多少次,都学不乖。不停的尝试逃跑,不停的被抓回来。就没见过她这么折腾的,最后……把自己折腾死了。”
季阳问,“除了陪她取卵,你们还有别的交集吗?”
“没有。”
“你们住在一起吗?据我们调查,刘三有的会所里,一向是多人公用房间的。”
“嗯。我们确实住在一个房间。”江月月回答的干脆,“不过警官,我们业务不同,每天有自己行程。就算偶尔晚上住在一个房间,也没什么交集。”
她用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细发,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
季阳再问,“你住几人间?”
江月月抿了抿唇,“三人。”
“除了你和高涵,你们还和谁住在一起?”
江月月沉默了半秒钟,再一次整理了一下头发,抬头看向季阳,“聂文倩。”
*
审讯一直进行到快四点。
季阳有问了江月月一些她和聂文倩相处的日常,并没有问出太多突破。
宋建国便指挥着大家都会去休息了,等到第二天技术科那边找到更多证据再审。
季阳带着夏曦雨回到她的办公室内。
夏曦雨打了个哈欠,兴致不高,“还是没有找到嫌疑人。”
“不要丧气。”季阳道,“我们也不算一无所获。”
“怎么说?”
季阳把方才审讯的监控视频调出来。
等待视频加载的过程中,他道,“站在江月月的角度来想,现在会所里的人全死了,只要警方没有找到致命证据,说爆炸是她造成的,那么,她被关上一阵子,很可能会以受害人的身份无罪释放。如果我也是她,我也没有动机去交代爆炸的事情。”
“不过,警察审讯,并不是只有她承认了,才算数。我们可以通过分析,找到她的破绽。”
“一般人,我指的如果不是反社会人格或者预谋杀人,就是普通人。普通人在说谎,或者紧张的时候,都会有破绽。会紧张,有惯性动作,是很难掩饰的。”
说话间,视频加载完成,季阳打开视频,一帧一帧拽着给夏曦雨分析,“你看,在跟你讲故事的时候,她是很放松的,说话,表情,都没有什么刻意的地方。”
“提到爆炸,她就开始戒备。”
“因为从前面的循环中,我们知道,她和爆炸肯定是有关系的,所以,可以认定,她在回答这几个问题是时,都是说了谎。据此,我们可以倒推出,她说谎时掩盖心虚的惯性动作。”
说着,季阳将那几帧画面反复循环播放,“通过这几帧的共性,可以发现,她在心虚时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是会习惯性拢头发和抿嘴唇。”
“之前在讲故事的时候,她拢头发和抿嘴唇的频率很低,但是后面回答和爆炸相关的,她抿了三次,拢了四次头发,而且每次拢完,还会习惯的在锁骨上停留一会儿。”
“把手放在锁骨这里,靠近喉咙,是一个保护性的姿势,一般是人在觉得危险时的下意识反应。”
“这样往下看,在提到高涵时,她也做出了这个动作。”
夏曦雨有些不解,“为什么?难道是两个人关系不好,高涵让她觉得有危险?”
季阳摇头,“我觉得不是,更可能的原因是她不想警察提到这个名字。”
季阳拖动视频画面,停在她被提问道和谁住在一起的那一帧,“这也是一个明显的自我保护的心里暗示。”
画面中,江月月不自然的拢了拢头发,手搭在胸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