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有些人，在看她。
她和他们对视，他们神情复杂，既有对敌人的愤怒，又有对强大者的畏惧，还有一种厌恶，厌恶她带来的麻烦，厌恶她带来的混乱，厌恶她把队长们都弄昏迷了。
不安、慌乱、震惊、仇恨、懊恼，她从未想过能看到这么多表情出现在他们朝气蓬勃的脸上。
以致于她突然生出了一种茫然，这些人的表情为何如此陌生。
她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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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唯一的变数
苏茶沉默地骑着自行车疾驰, 在高强度的骑行和崎岖复杂的地形下，这辆自行车已经不堪重负，两个轱辘都快变成不规则多边形了。
但她仍旧可以通过强大的体能踩动。
她略微算了算速度, 发现目前的车速还不如她跑步前行呢，于是她扔下自行车, 开始往前跑。
很快，后面便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他们又追上来了。
但此时她已经接近城外了, 从她这个角度, 能够看到那些用树桩围起来的人造边界。
她默默计算着速度，觉得自己如无意外应该能赶在他们追上来前跑出去。
“苏茶, 苏茶！”有人大喊道，是她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 只见一辆越野车在后面奔驰, 一个人正把身子伸出车窗, 一边大喊一边挥手。
是余小双。
“苏茶啊，我才知道你回江城了, 你最近还好吗，在外边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余小双迎着风大喊道。
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寒暄，但在这种环境，是不适宜寒暄的。
“苏茶, 你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初你把小小苏托付给我, 然后就去了霓暹，你到底是要去做什么，你是有什么难言的秘密吗？你说出来啊, 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一起解决, 办法总比困难多的！”余小双继续大喊道，她的声音被风送到苏茶的耳边。
“苏茶，我们是一个小队的，你至今仍然是我们第五小队的副队长！你的事就是我们第五小队的事，有什么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关山长说道。
“苏茶，还记得我吗？我们一起战斗过的啊。”越野车司机探出头来，又是一个熟人，一起处理过诡异事件的万家辉。
“听我一句劝，众人拾柴火焰高，你的问题肯定可以解决的，要相信调查局，相信国家！”
苏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旧友。
她可以和林博士坦诚相见，把矛盾赤丨裸裸的呈现出来，那是因为林博士是理性的科学家，也是最了解真相的上位者，是可以这么交流的。
但关山长和余小双又了解多少真相呢？他们知道她在斯爪国的所作所为吗？
他们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是知道她在霓暹有个莫名其妙的末日预言，与此同时又觉得背靠集体，还是有希望能解决的——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他们从来都生活在集体内，调查局又是一个集体，他们生活在里面，自然相信集体。
“我走到这里，已经回不去了。”她说。
“可以的！一切都还不晚啊。”余小双焦急道。
苏茶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苏茶，让我们帮帮你不好吗，你已经承受了太多了。”余小双急了。
“苏茶，是不是你在霓暹经历了什么？霓暹唯心指数完全超标，极度危险，华夏调查员往往在不经意间就受到了强烈的精神污染而不自知，你有进行精神方面的自检吗？你最近又感到精神状态上的异常吗？”关山长说道。
“苏茶，你回来说明江城还是有什么东西是割舍不下的，我们还有沟通的基础。你可能现在不能完全相信我们，但没有关系，你说个法子，我们可以商量着来，你想在这里沟通也是可以的。”万家辉补充道。
望着他们一双双殷切而又带着不解的眼睛，她真实地感受到了人与人终究不能感同身受。
他们不能理解她，乃至于觉得她会不会出现了精神上的异常，导致她不信任别人，敏感而孤僻，神神叨叨的，行为举止异于常人——这在调查员里是经常出现的。
她不再辩解，向着城外的荒野跑去，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余小双她们呼喊的声音落在了后面。
“苏茶啊，苏茶！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走，你难道不相信我们吗？”
“留下来啊，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迈过难关的！”
她越过边界，周围没有一个人拦着她。
有一些车队率先一步来到了边界布防，但刚才那次大拦截的失败，让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走到这里，她可谓是龙入大海，在城市里他们拦截不下她，在旷野上更是没法追，一钻进密林里就难以搜捕了。
但新的问题又诞生了，她要怎么去神一教的最初兴起之地，图瓦国呢？
华夏和海洋州可是隔着一片大洋的啊。
如果是诡异时代之前还好说，坐飞机顶多一两天就能到，坐跨国邮轮也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但在诡异时代，飞机直接不能用了，海里更是有波谲云诡的诡异，长途跋涉说不定就会遇上不可知的诡异。
她心烦意乱，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想快点离开。
她掏出一个橡皮小鸭，这是霓暹农协事件的战利品，来源于那个宏伟的巨像。
神明的遗物，诞生于神明的诡物！
效果也和“爱神”的权柄有关，可以许愿，祂自然能够满足你的愿望。
但具体会怎么样，副作用如何，她却是没有试验，也并不知晓。
她按照这个诡物带给她的内心指引，往里灌注精神力。
然后轻轻说道：“我的愿望是：有一艘能顺利到达图瓦国的船，载我过去。”
后面的车队没有放弃追逐，他们停在边界等着下一步的指令，如果要继续追，就需要调度更加多的资源。
然后，他们看到了惊奇的一幕。
一只巨大的橡皮鸭鸭像是被充气般迅速胀起，胀成四五米长宽，然后载着苏茶缓缓飘向天空，而后隐没不见了。
别了，江城。
别了，所有我爱和爱我的人。
我还会回来的，或许。
“苏茶——”呼喊声仍在回荡。
又过了一会儿，指挥部受到了消息：“橡皮鸭”已经脱离了无人机的观测范围，似乎正向着海洋方向飘去，经过观察，“橡皮鸭”应为强力的诡物，暂不清楚其功能。
————
江城的暗流忙忙碌碌奔腾了一整天，直到晚上还余波不断。
而就在这天晚上，一位尊贵的客人星夜来到江城。
林守之坐在办公室内，外面的实验室已经下班，没有一个人，只有灯光还亮着。
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就下班了，要是没有异常事件，他不会多加班一秒。
现在，他靠在沙发椅上，一副咸鱼的样子，仿佛至今仍在涌动的暗流一点都没波及到他。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来的竟然是你，我是要为碰见了熟人而高兴呢，还是要为事情大条了而不安呢？”林守之没有感情的棒读道，全然没有他说的这些情绪。
“预言家，你的感知还是那么敏锐，能力没落下。”黑风衣走到他面前坐下。
他把手放到桌面上，十指交叉抱拳，用拳头撑着下巴，摆出了标志性的动作。
“说说吧。”他说。
林守之似乎从摸鱼状态中回归，茫然道：“说什么？”
“苏茶。她究竟是不是大末日预言的应验者？”
“是吧。”林守之回道。
“那你还放她走？”黑风衣问道。
林守之笑了笑，“你知道吗，自从霓暹传来消息之后，我又开始做梦了。”
黑风衣精神一震，“你的预言能力恢复了？”
他难掩心中震撼，竟连标志性的姿势也难以维持了。
自林守之作出那个大末日预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预言过了。
他好像被这个预言给透支了，或者说被吓到了，致使他竟然失去了预言的能力。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失去了做梦的能力，连睡觉都断断续续的。
“我不知道，我已经太久没有做过梦了。”林守之回道。
“你梦到了什么？”黑风衣问道。
“末日、血、人们的哭喊、各种支离破碎的幻影，江城像是一颗花生仁一样碎掉了，还有苏茶。”
他的预言，向来只有他自己能够解读，当中所有的信息都是抽象的，因为他不是“看”到的，而是“梦”到的，梦里的感觉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黑风衣想了想，说道：“那她就是神一教里的魔神？这么说来，就更不应该放她走了，她太危险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林守之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