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隐约记得,那应该是个叫人伤心的梦。
她看着褚莲音,就在褚莲音越来越丧气的时候,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蓠朝褚莲音吐吐舌头:“吓到大姐姐了吧?”
“大姐姐不用担心,阿蓠又不是瓷娃娃,不过是吹了点风,大夫那是在吓唬你呢。”
“胡说,好端端的,大夫吓唬我干什么?”褚莲音板起脸,“你给我好好听大夫的话,该吃药吃药,该休息休息,病不好的话,哪儿都不能去。”
这时,眉黛正好端着碗药推门进来,听闻这话便道:“大小姐这话没错,我们家小姐啊,一让她吃药就赖皮,以前大人在时总是要千哄万哄,还得准备许多蜜饯,才肯吃一口…”
眉黛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白着一张脸站那不知所措。
“好了,眉黛,拿来吧。”江蓠见她这模样不忍,伸手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就喝了,将药碗放回眉黛端着的盘子上,“下去吧。”
“是。”
眉黛福了福身,端盘子出去。
在门外白昼的天光里,她低头看着那被喝得涓滴不剩的青花瓷碗,突然看了眼身后。
小姐当真…不一样了啊。
她叹气,重新端起盘子往厨房走。
屋里,江蓠又窝回了被窝,褚莲音非守着她,要她继续休息。
江蓠却是睡不着,褚莲音便取了本书,坐在她旁边给她念。
灯光勾勒出她线条柔美的侧脸,江蓠看着,突然开口:“阿姐…”
褚莲音听到声音,低头:“恩?”
江蓠却一愣,继而摇头,说了声“没什么”。
褚莲音一笑,继续念起来。
带着某种音律的声音入耳,江蓠不一会就闭起了眼睛。
等到那稳定的鼻息传来,褚莲音才合上书本,轻轻站了起来,推门出去。
江蓠听着那合门的声音,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她看着头顶帐幔上绣着的牡丹花,不一会,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到第二日,江蓠才吃完早食,跟褚莲音在屋内说话,门房就来报,说春小姐来访。
“哦?春莺?”褚莲音忙道,“快请她进来!”
春莺进来时,面上带着笑,好像碰到了什么喜事,江蓠打趣:“我生病,春姐姐竟这般开心。”
春莺笑嘻嘻地:“生病的人若再每日对着张苦瓜脸,病如何好得快?”
江蓠一想,觉得她说的倒是很有些道理。
不过——
“春姐姐这般眉飞色舞,恐怕不是因为想逗我开心。”
褚莲音也知道自己这位损友的德性:“笑得贼眉鼠眼,莫不是昨晚去偷油了?”
“你才贼眉鼠眼!”春莺眼睛往上一翻,不过说着,又笑了,“你们可知道那日你们走后公主府发生了什么?”
“哦?那日你也在?”
褚莲音诧异。
“当然在,还看到了你褚大小姐大出风头的模样,”春莺说着,“别打岔,要不要听?”
“要听,自然要听。”
事关翁婷,褚莲音当然还是要听的。
“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春莺叹气,“你不知道,那日你们走了以后,翁县主就和三皇子杠起来了。”
“他们一个女霸王,一个男霸王,两人竟然赌起了酒令,三皇子简直如有神助,那翁县主就输惨了,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竟然醉着酒追在一个年轻郎君身后叫夫郎,在许多人面前出了好大一个丑。”
春莺笑得咯咯的,褚莲音眼睛亮亮的:“当真?!”
“当真!比珍珠都真!”
春莺点头。
春莺也不喜欢翁婷,确切地说,汴京城里也没几个闺秀会喜欢翁婷——捧着她的除外。
翁婷这人跋扈又霸道,不喜欢旁人聪明,不喜欢旁人比她美貌,之前还做出让一个小户之女摔花一张脸的行为。
可惜,她滑头得紧。
从来不正面对付位置高的人。
江蓠也抿起嘴笑,春莺看她笑,稀奇道:“怎么了,阿蓠你也讨厌她?”
江蓠点点头:“是。”
“讨厌,”她露出一个害羞的笑来,“讨厌极了。”
“阿蓠妹妹果然是性情中人!”
春莺道。
江蓠却没说具体讨厌翁县主的缘由,如果一定要说,就是县主手法太下作,她在褚姐姐那受了挫,却发泄到她身上。
事后不过想一想,就能明白,当晚那醉汉出现的理由。
毕竟,一切都太巧了,泼酒、侍婢,眉黛被带走,然后是醉汉。能在长公主府能这件事的,除了和她们有矛盾的翁县主,不做第二人想。
“是啊,不过我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春莺双手合十,“这个讨厌的县主都没脸出现在汴京城内了。”
“你不知道,那天长公主看到翁县主的模样,险些气晕过去。”
春莺哈哈一笑。
褚莲音和她击掌一拍,过了会,突然幽幽道:“那纨绔倒也是做了件好事。”
到了下午,被提及的纨绔居然来了。
他是和沈朝玉、莲翀郡王一起来的,还带来许多病中能玩的玩具,以及一匣子孤本。
褚莲音警惕地看着三皇子--
她像守着小鸡的老母鸡,深深陷入了忧虑,只觉得三皇子是那披着羊皮的狼,想要从她窝里将她漂亮可爱的阿蓠小鸡崽叼走。
当然,那浪荡子莲翀郡王也不是很让人放心。
“你来干什么?”
“怎么?本殿下不能来?”
在三皇子眼里,他是天上地下哪儿都去得,普天之下就不会有不欢迎他的--再说,他现下可是纡尊降贵地来探病,褚莲音不扫榻相迎也就罢了,居然还摆脸色,当真不识好歹。
不过,三皇子对着褚莲音那张板起的脸,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怂。
“当然能来。”
*
褚姐姐在外待客,隔着一道帘子,江蓠看着门口那几道影子。
真奇怪,珠帘朦胧,薄纱轻盈,可她偏偏一眼就能认出那三道影子里,哪道属于沈朝玉。
不大的空间里,时不时有褚姐姐和三皇子说话的声音,偶或夹杂着莲翀郡王的声音,唯有沈朝玉,始终很安静。
不一会,帘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江蓠抬头,发现褚姐姐和其他人都消失了。
唯有沈朝玉还在。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被珠帘切得稀碎,又投一点进来。
江蓠下意识攥紧了被子。
两人谁也没开口。
时间像被影子拉长,一点点散去。
半晌,“江小姐保重。”
脚步声又远去。
江蓠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短短一段时间,竟像是耗去了她全身力气。
珠帘外,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江蓠睁开眼睛:“沈朝玉,不要再来了。”
她道。
话才完,就听珠帘外,一道似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江小姐,我不是阿玉。”
江蓠一惊,蓦然睁开眼睛,却见珠帘外杵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正双手合拢,朝她作了个大大的揖:“江小姐原谅则个,莲翀无意惊扰。”
竟然是莲翀郡王。
江蓠不明白他来干什么,却见莲翀郡王直起身:“江小姐似乎陷入了困扰,可愿与莲翀说一说,兴许莲翀能帮上江小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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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不懂
隔着一层珠帘, 能隐约见莲翀郡王身上嵌了金丝的绛紫长袍,以及手腕上垂下的一串紫檀木珠。
有淡淡的檀香传来。
若非江蓠知道,这汴京出了名的莲翀郡王是个走马章台的浪荡子, 恐怕要以为,面前站着个专心礼佛的大和尚。
她咳了声,道:“多谢殿下关心,不过我暂时并无困扰。”
“人生多苦,无烦恼自然是好。”
莲翀郡王口称了声佛谒, 又道:“不过本殿观之…小姐烦恼不浅。”
江蓠心中一惊,手中握着的帕子险些滑落, 面上还是笑,只道:“殿下说笑了。”
“便当是本殿在说笑吧。”
莲翀郡王微叹。
他没朝门外走,反倒走了外间的桌边, 眉黛见此, 忙上前给他斟了杯茶。
莲翀郡王一边喝茶, 一边给江蓠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个书生, 他秉性纯良、不谙世故, 整日里不是埋首故纸堆,就是寄情山水。人人笑他没出息,他却说这样日子过得舒坦。书生还有个兄长。兄长到了说亲的年纪, 他父亲就拿出二两银子为他大兄聘了个媳妇子回来,那媳妇子活泼爱笑,机敏聪慧,很快就取得了家里人的欢心……可怜的书生也同样恋慕上了那貌美聪慧的媳妇子。每日里, 书生在屋内读书, 那媳妇子就在屋外洒扫庭院、洗衣做饭。日复一日, 书生情根深重, 再不能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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