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莲音忙点头。
江蓠轻声道:“阿姐你不要动,我来给你解绳子。”
褚莲音又点头。
江篱矮下身来,去替她绳子。
褚莲音看着她手,眼泪就掉了下来,嘴唇却紧紧闭着,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听到呜呜的气音。
等绳子解开,褚莲音压低声道:“阿蓠妹妹,你这手……”
“嘘,”江篱捂住她嘴,警醒地看向门外,“出去再说。”
褚莲音点头。
两人悄摸着往外走。
绕过前院,来到后院时,江篱发现,后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拴住了,完全打不开。
褚莲音去前门看,不一会也回来:“前门也锁住了。”
江篱这才知道,那黑衣人敢放心地将她们放在这的原因。
除了那看守之人,绳索,还有这被拴住的门。
天已经彻底黑了。
小院无灯,江篱看看左右,最后将目光落到旁边的围墙上。
石头砌的墙,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可也不是一个人能爬过去的,附近更是没有垫脚的东西。
不过如果有一个人在下面垫着,另一个人上去的话…
江蓠走到墙边,矮下身来:
“阿姐,你踩到我上面,先上去。”
“不,你先上去。”
褚莲音不肯。
江篱回过头来,眼底带了一丝急切:“阿姐,你力气大,墙上后可以拉我上去。”
“快,阿姐!时间不多了!”
江蓠催促。
褚莲音无法,只得过去,脚踩到江篱削瘦的肩,她能感觉自己在慢慢升高,脚下踩着的地方在颤,像是随时要倒下去,可又还是没倒,坚持挺了下来。褚莲音只听底下一声“阿姐,快,爬上去”,忙伸出手,这回够得着墙了,两手攀住墙头,一脚蹬一脚艰难地爬了上去,等爬到墙上,却突然僵住了。
她看着那向两人渐渐靠近的黑影,哑着声:“阿蓠,阿蓠,快,上来!”
忙伸出手,不断地朝江篱招呼。
江篱心有所感,往回望了一眼。
月光下,那黑衣人转过一丛灌木,不用几步,就能追到她这儿。
“阿蓠,快啊!我拉你上来!”
褚莲音急切的声音传来。
江篱下了个决定。
她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阿蓠!”
褚莲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阿姐,来不及了。”她摇头,仰着的那张小脸脏兮兮的,沾满了尘土,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得出奇。“你先跑,阿姐,等找到人,再来救阿蓠,好不好?”
她笑,褚莲音却落下泪来。
她擦了把眼泪,往下跳时,却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眸光里是江篱倒在地上却死死抱住黑衣人大腿的场景。
那一双手,那一双手…
褚莲音呼哧呼哧地往外跑,胸腔已经不是自己的,肺部满是疼痛,可她不敢停。
夜色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她跑了不知多久,手脚的皮肤被路边的杂草割破,皴裂,可她不敢停,脑子里全是江蓠抱着黑衣人大腿的画面。
她的阿蓠。
她的妹妹。
黑暗中,褚莲音跑了不知多久,前方一道光乍现。
她冲到一个怀里。
三皇子抱住她:“褚小姐,阿音小姐,你怎么了?”
褚莲音却回望着背后那好像浓得看不见尽头的黑夜,道了声:“救,救我妹妹,我阿蓠妹妹……”
说着,便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快结束了
这个副本真的好久哦
不过因为是感情重戏
所以我写多了点
每次预估的章数写出来都会变多……
——
第86章 痛殇
江篱这时已经重新被关了起来。
这回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房间, 而是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有张石床,石床很宽大,她就被安到了那张石床上, 四肢分别被绑到了石床上的四根柱子。
柱子上插了篝火,跳跃的火焰将石床这一隅照得明亮。
江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
她发现,上面以一种细致而诡谲的笔锋画了一幅壁画。
画上似乎是一个仪式。
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站在巨大的石床前,一只手执着弯月似的镰刀, 正低着头温柔地看着床上之人。
镰刀直指床上人的心口,有血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石床外, 一轮血月高挂天边。
血月下,是刻着冲出梵文的寺庙,寺庙重重, 一棵棵黑色的树木围寺而建, 每一棵树上都挂着破布般的东西, 可再仔细瞧, 那被风扬起的破布是一个个人。他们睁着空洞的眼睛, 齐刷刷看向寺庙的大门。
整幅壁画都被被这阴森的笔调勾勒得恐怖,而恐怖之余,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奇怪的力量。
江蓠看一眼, 鸡皮疙瘩都起了来。
连忙闭上眼睛,可闭上眼睛,耳朵却能听见。
石阶被人踩着,发出有规律的“笃、笃、笃”声。
有阴诡的声音自侧方传来:“我以为你不会怕。”
江蓠这才睁眼, 侧目看去, 她没看见说话的黑衣人, 却看到了旁边的滴漏。
滴漏在一滴一滴往下, 刻度已经接近子时。
时辰…快到了啊。
“我当然会怕,”她道,“人皆怕死。”
这时,黑衣人已经走到了床前。
江篱这才发现,他换了一身衣裳。
还是黑色,但款式与壁画上的一模一样,斗篷样式,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隐在黑色宽帽下的下颔,以及袖口间隐现的金丝。
那金色丝线在袖口和衣袍间流动,仿佛蕴含了某种诡异而强大的力量。
江蓠又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面前人不再是个人,而是某种不知名的强大生物。
她动了动,先前被包扎好的手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斗篷人矮身下来,黑色的发丝垂到她的脸颊。
江篱闻到了一股似乎在哪儿闻过的气味。
是…
对,寺庙,寺庙里长久供奉着的檀香。
江篱眯眼想:这人会是谁呢。
斗篷人却只是将手指沿着她脸,虚虚地往下滑,最后,到她下颔。
他托起她的下颔:“可我没看出来你怕。”
他道:“你若真的怕,刚才为何不自己先出去,反而让你的褚姐姐先出去?你明知道,你有可能没命。”
“可别告诉我,是那什么谦让有爱、姐妹情深之类的鬼话。”
江篱却啐了他一口。
看着斗篷人避开的脸,她笑了声,以轻蔑的口吻道:“必定是无人爱你,你才不知道什么是真情可贵。”
“我真可怜你。”
斗篷人一愣,摸摸脸,笑了:“可怜?”
“你看看,现在是掌握生杀与夺之权的我可怜,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你可怜?”
他叹:“也只有你们这些俗物,才把这虚幻的不值一提的爱,当作是人间真谛…若你一世又一世地经历,便会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
江篱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就在刹那间,她捕捉到了一直被她忽略到的真相。
“你是…莲翀?”
她以一种做梦的口吻道。
到后来,那语声越来越流利,越来越确定:“你是莲翀郡王,对不对?”
斗篷人愣住了。
良久,他笑了起来。
“啊,被发现了,”他伸手,揭开宽帽,手伸到面前一扯,蒙面的黑布被扯下,一张熟悉的脸就露了出来。
鼻梁高挺,面如冠玉。
还有一双桃花眼。
可惜从前那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此时被阴鸷和愤懑填满,几乎让它完全变了模样--所以,她才一开始没认出他。
“你很聪明。”莲翀道,“怎么猜到的。”
江篱却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即使心中笃定,可当真正的答案揭晓时,依然受到了惊吓。
怎会是莲翀郡王?
那个汴京城里满楼红袖招、风流浪荡的莲翀郡王?
是了,走马章台,所以死的才多是烟花之地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活着还是死去,本就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江篱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一件事。
她和沈朝玉在揽书楼碰到的一桩□□,偷情的人里,一个叫“烟娘”,那烟娘叫着的,也叫郡王。
现在再想,那郡王的声音和此时他的声音很像。
“为…什么?”
她艰难地问出口。
为什么是她。
之前明明有更多的机会,为什么要挑现在动手。
江篱脑子里有太多的疑惑。
“你--”他突然靠近她,那双黑得诡异的眼睛盯着她,“猜?”
江篱打了个寒颤。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与这样一个脑筋不正常的人讨论犯案动机,本身就是一场可笑的事。
“哈哈?你怕了?”莲翀道。
江篱挪开视线,却突然一愣。
她发现,壁画她还遗漏了一处。
在墙角的混沌成一团的阴影处,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个头烫戒疤、身穿莲衣的活佛,活佛双手合十,垂目怜悯地看着面前的一团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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