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审判 (LearS)

　　栗子倒吸一口气：他……看得很透彻啊……
　　“但你发现没有？这套游戏其实有个缺点，也就是因为这个缺点，所以在人类过去的几千年历史中，朝代更迭不休。”默菲斯似乎想卖个关子，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你想说人类统治阶层的腐败劣根性吗？”栗子迎合地反问道。
　　默菲斯摇摇头：“那不是最根本的问题，真正的祸首是……资源稀缺。”
　　“资源稀缺？”
　　“世界上的资源有限，统治者不断摄取有限的资源，使得被统治者获得的资源越来越少，人类是很现实的生物，如果无法继续生存下去，他们当然只能联合起来反抗。而你所说的统治阶层的腐败，哼，如果被统治者的资源依然充足，他们才懒得管统治者腐败与否。”
　　栗子听着他的这番言论，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默菲斯继续高谈阔论着：“同理，在我们吸血鬼世界也是如此。”
　　“也是如此？”栗子质疑道，“我们可没有人类那么贪婪，你所说的资源稀缺理论不适用于吸血鬼。”
　　默菲斯摇了摇手指：“不不，这套理论在吸血鬼世界一样适用，只不过跟人类世界有些差异。吸血鬼世界同样存在资源的稀缺，一种区别了纯种和劣种的资源，那就是……你们纯种与生俱来的独一无二的能力，这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东西！那些蜥蜴之所以会死心塌地跟着你们也是因为他们对这种能力的崇拜。如果你们有一天失去了这种能力，你以为蜥蜴还会臣服于你们吗？”
　　默菲斯说到这，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因为这个资源稀缺，又或者你们利用了这个资源稀缺，成为了这个吸血鬼世界最高的统治者。但是……当有一天，这个资源不再稀缺，它成为一个所有吸血鬼都可以拥有的资源，你们的优势荡然无存，资源再也不稀缺，你们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
　　栗子的心跳开始加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修罗水。”默菲斯带着自豪的语气说道，“这是我用了二十几年研制出来的杰作！”
　　“阿修罗水？！”栗子听到这个与“修罗水”如此相似的名字，心中一惊。
　　默菲斯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与其说是我们杀了他们，还不如说他们是死在了阿修罗水的手上。其实……阿修罗水有个缺点，它还不够完美，那就是劣种服用之后会变老，一开始我以为就只是变老，但是后来实验证明，吸血鬼老到一定程度……可是会死亡的哦。”
　　听到“死亡”二字的栗子不禁胸口一颤。
　　“但是，我们这些劣种吸血鬼实在是太想拥有你们的那种速度、那种力量、那种发着幽蓝色美丽光晕的手刃了，所以就算我告诉他们，阿修罗水有这种副作用，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起来。”默菲斯说着说着摇起了头，表情复杂，看不出到底是开心还是伤心。
　　“原来如此，所以使用了阿修罗水之后的劣种，可以获得和我们差不多的能力。”栗子道，“原来是阿修罗水，你知道你们在玩火自焚吗？”
　　“玩火自焚？”默菲斯一脸惊讶，“不，不，这叫……飞蛾扑火，我们为了那个光明干愿牺牲，看来您的古中文学得不好，这两个成语的意义可完全不一样哦。”
　　“光明？什么光明？代替我们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然后去奴役其他没有阿修罗水的劣种吸血鬼？这就是光明？我怎么看着像是人类世界的朝代更替呢？毫无新意。”栗子鄙夷道。
　　默菲斯听着这句话，不是气愤，反而是高兴，很高兴：“您说的太对了，那种毫无新意的事我们怎么能做呢，连您都看不起呢。”
　　“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说的光明是什么？”
　　“世界平等。”
　　当这四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字从默菲斯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栗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世界平等？哈哈，世界平等？哈哈！看来阿修罗水只能让身体变得强壮，却无法提高智商。哈哈！”
　　默菲斯静静地看着笑不拢嘴的栗子，待到栗子停下大笑，他才继续说起来：“您果然在云端呆得太久，不知道下面吸血鬼的疾苦，你知道劣种吸血鬼心中最渴望的是什么吗？就是平等，就是摘下面具，在所有人面前展露自己吸血鬼的一面，就是想像人类一样，即使犯罪，也有司法程序来审判是否判死刑，而不是在某个黑暗的垃圾角落被蜂鸟一剑刺死，像畜生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的平等，你以为可以实现？”栗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应该可以吧？”默菲斯有些信心不足地说道，“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栗子的笑声嘎然而止：“所以你们下一步是要和蜂鸟动手吗？”
　　默菲斯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其实你不必和我们动手，如果你的最终目的是和人类对抗，我们还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你何必这样发动内战呢？”
　　“我们没有发动内战，我们要杀的就是你们纯种以及死心塌地跟着你们的蜥蜴。”
　　“为什么？难道你们就这么恨我们？”
　　“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个事呢，我想这将会是我们和蜂鸟谈判的有力筹码，表示我们想与人类和平相处的决心，毕竟蜂鸟最忌惮的就是你们。不过从路西华的角度来看，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
　　“路西华？魔王路西华？”
　　“嗯，我们星空的最高首领。”
　　“什么其他原因？”
　　“啊，这个嘛，我就不好说了，如果你能活着见到他，就自己问他吧。”默菲斯说着，朝白墙走去，准备离去。
　　栗子立刻叫住他：“喂，这里到底是哪里？周围的白墙是用全息投影制造的假象。”
　　默菲斯停下脚步：“啊，被你看穿了，这里啊，你应该很熟悉啊。”
　　默菲斯拍了拍手，全息投影突然消失。
　　栗子看到周围熟悉的景象，顿时傻眼。
　　“不就是您的森林古堡吗？”默菲斯含笑道。
　　原来……原来……我到家了啊……
　　【9区】
　　米罗走进飞机，待到舱门徐徐关上的那一刹那，他遗憾地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木笙，你现在在哪？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但是……我相信你，你迟早有一天会回到VIA！
　　“米罗指挥官，飞机已准备就绪，可以起飞了。”驾驶室传来最后确认询问。
　　米罗叹了一口气：“起飞。”
　　随着轰鸣的引擎熄灭，米迦勒从飞机内走出，紧随其后的是千源和菲利普。
　　这是亚当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千源：面容苍白，脸色黯淡，神情憔悴，意志消沉，情绪低靡。
　　亚当和玛歌走上前，分别和千源行了贴面礼。
　　亚当看着千源空洞的双眼，内心百感交集：“千源……”
　　“都死了。”
　　千源淡淡地说出这三个字，三个让在场所有人内心为之一颤的三个字。
　　亚当深吸一口气，抱住千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三下。
　　千源无声地落下了眼泪……
　　晚餐过后，千源独自一人躺在露天阳台的摇椅上，温暖的晚风吹来，带着远处大西洋的海水味道，千源闭上眼，静静地感受起这片刻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当千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亚当已坐在身旁。
　　“我……真是迟钝了，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千源自嘲道。
　　“我走得很轻，怕吵醒你，你想多了。”亚当试图安抚千源。
　　“我睡了多久？”
　　“就十几分钟而已吧。”
　　“十几分钟啊……”千源感叹道，“我怎么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刚刚查尔斯和格兰特来电话了，问你怎么样，我跟他们说你一切安好。他们已经回到8区，爱丽丝和奥斯曼也回8区了。我把惠的死讯告诉尼古拉斯了，他听完就沉默了，和乌列一样……”
　　“嗯。”千源的眼神有些湿润。
　　“要喝酒吗？”
　　“来一点。”
　　于是亚当打开一瓶伊甘甜白，为千源倒了一杯，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千源喝了一口酒，呼出一口气：“喝过这么多的酒，只有你这的酒能让我全身放松。”
　　“那就多喝点，不用客气。”
　　“亚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问我的问题吗？”
　　亚当回想了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那可是三百年以前的事了啊……我得想想，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就在刚刚我小憩的十几分钟里，我的大脑好像倒带一样，回溯到了三百年前。而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突然回想起来当时我没有回答你。”
　　亚当冥想了一会儿：“难道是关于你的名字的那个问题？”
　　“嗯。就是这个，你问我为什么叫千源，我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当时我以为你想开创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家族和时代，你不是把自己的名字当作姓氏给了后代吗？千源，千源，千秋万代，源远流长，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千秋万代，源远流长。”千源此刻听到这八个字，不禁觉得好笑，“如果是在以前，我一定会认同地点头，但现在听起来，这八个字还真是极为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