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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火葬场失败之后 (乃)


  便听他答:“我未死,中州容不下我。”
  拂珠顿住。
  曲从渡继续道:“北域多妖族,西天多和尚,一个吃生肉,一个不吃肉。数来数去,只有南山最适合开饭馆。”
  拂珠道:“东海呢?”
  曲从渡摇摇头,没有作答。
  直等收拾好碗筷,他才又说:“珠珠,我想去洗个澡。”他抬起袖子闻了闻,“感觉都快臭了。”
  拂珠说:“你去吧。”
  他便把温在炉子上的水倒进木桶,提着出了厨房。
  他才出去,拂珠擦桌子的动作就停了。
  她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之前在祠堂,她还没太把大田鼠说他要走的话放在心上,此刻方知,他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而她根本劝不了他。
  果然,待曲从渡沐浴更衣完,重新出现在拂珠面前,丰神俊逸,卓尔不群,他又是她最熟悉的那个曲从渡。
  “天快黑了。”
  曲从渡看着天,不太适应地抻抻手指。
  早年拂珠送给他,却一直被压箱底的须弥戒,这会儿正正戴在他手上:“我该走了……珠珠送送我吧。”
  拂珠便和他锁好曲家大门,一路送他到南城门。
  相比起从帝墓回来势必要经过的东城门,南城门这里非常冷清,只零星几个护卫和过路人,说话声稍微大点,都能听到回音。
  “就到这吧。”
  曲从渡止步,转身面向拂珠。
  他摸了摸袖子,道:“以后如有机会,我会想办法回来看看。”
  拂珠看着他袖中的玉簪。
  她认得这根玉簪。
  是成亲之前,赵翡亲手画的样式,请人打了准备送他的。
  拂珠默了默道:“你要入魔了。”
  拂珠直到这时方才明白,为何她说东海,他却摇头。
  东海剑修多为正道。
  对东海而言,南山魔修皆是邪魔外道,东海任何宗门对魔修都是见之必杀。
  ——他身上的魔气已经越来越浓了。
  曲从渡回视拂珠。
  忽而一笑,不驯的桀骜。
  “人如何,魔又如何?”他道,“我曾因红尘万丈不愿修行,而今同样是因万丈红尘,我欲乘风……”
  “或许有朝一日,你我再见,彼此皆非今日。”
  他又笑了笑:“届时若要刀剑相向……不必留手。”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霞光映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仿佛人间烟火也随着他远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上卷完。
  明天下卷。?
  ?? 春生秋杀 ??
  null?


第81章 钥匙
  时时刻刻,岁岁年年,永不会忘。
  拂珠没有追曲从渡。
  她默然看着他的背影。
  金乌西坠, 玉兔东升,最后一缕霞光消湮,夜色将至未至。渐渐的, 再望不见曲从渡了, 拂珠收回目光,低头摸了摸一直戴在手腕上的,赵翡送她的手串。
  算上帝墓三年,这条手串她已经戴了快十年。
  养得玉石颜色都有些变了,月光倾洒, 晶莹剔透。
  忽然而然的, 拂珠想起离开曲家时, 她和曲从渡的一段对话。
  先是曲从渡问她,要不要拿点什么东西留作念想, 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她恐怕都不会再踏进曲家半步。
  当时她没回答, 反问他拿不拿。
  他正给大门上锁,锁完把钥匙往院墙那边一丢。
  然后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我想拿的都在这里头放着呢。”
  家人的记忆, 亲朋的记忆, 以及有关赵翡的全部记忆,全被他放在里头。
  时时刻刻,岁岁年年, 永不会忘。
  “……姐姐。”
  自打见到曲从渡后,就没继续呆在拂珠身上,只默默贴脚跟追着的白近流小声喊:“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爹爹娘娘该等急了。”
  连同乌致也再度现身, 说她该回去了。
  拂珠抬起头。
  她看着乌致道:“你以前, 也曾灭过谁全家吗?”
  乌致道:“没有。”
  拂珠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
  不管是谁招惹乌致,还是乌致招惹谁,他基本都是当场事当场毕,他甚至不会多拖半刻钟,更不会连坐。
  凡间有句话叫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修真界其实也一样。
  别看修士们长生不老,自在逍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实则修士们最忌因果,最怕业障。除非是真的不可磨灭的血海深仇,否则很少会有修士在杀了对方后,还要将对方的家族也给屠戮干净。
  胆敢造下这等深重杀孽的,要么是天生的杀戮之子,要么是像解子沣那样的疯子。
  可是,凭什么?
  疯子就能随随便便杀人?疯子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疯子就能仗着自己出身修士大族,肆意屠戮凡人?
  那赵翡不是疯子,曲从渡也不是疯子,曲家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是正常人,就活该被疯子灭门?
  怀着这样的疑问,拂珠抱着白近流慢慢走回家,姬彻之和乔应桐正在门口等她。
  拂珠看看爹娘,又看看旁边的曲家。
  大门紧锁着,再不会有人天天隔着墙喊她,要带她出去找赵翡玩。
  “爹,娘,”拂珠低声道,“曲哥哥走了。”
  姬彻之没说话,拍拍她发顶。
  乔应桐将她揽进怀里。
  此夜月光皎洁,房檐下的灯火也明亮。乔应桐顺着拂珠的目光看向曲家,看那被晚风吹得悠悠摇晃的灯笼,温声问:“珠珠想去找他吗?”
  “想。”
  “那为什么刚才不跟他一起走?”
  “不行,”拂珠说,“他不会同意的。”
  乔应桐道:“你可以偷偷跟着。”
  拂珠道:“不行。”
  乔应桐说:“你铁了心一定要跟着他的话,他也拿你没办法。”
  拂珠摇头。
  不行。
  全都不行。
  “那就不管他,让他去走他自己的路,”乔应桐温柔地抚摸拂珠的脸颊,“他走他的道,无需旁人置喙,也不需要谁帮忙。”
  拂珠低低嗯了声,说:“我明白。我就是……”
  就是担心他一个人撑不下去,害怕他一个人走着走着,再也回不来。
  可这又能如何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的路注定孤独,也注定艰难坎坷,她只能在他身后看他越走越远。
  他下定了决心,她追不上他。
  “我想去个地方。”拂珠突然说。
  乔应桐听罢,没有问她具体要去哪里,只说:“现在去吗?”
  拂珠说:“嗯,我尽量子时前回来。”
  乔应桐和姬彻之对视一眼。
  看出姬彻之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乔应桐道:“那你小心些。我做点你喜欢的夜宵,等你回来一起吃。”
  拂珠说好。
  她将白近流交给乔应桐,带着大田鼠走了。
  这个点的皇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从帝墓活着归来的修士们或坐在临窗的位置,举着酒杯庆贺此行收获颇丰,或聚在小茶摊,在凡人小孩们闪闪发亮的眼睛的注视中,讲述自己如何死里逃生。
  刨除那些将命丢在帝墓里没能回来的,整个皇城都陷入了欢庆的海洋。
  直等有谁不经意间往街边一瞟,瞟到从出帝墓到现在,一直是众人热衷探讨对象的身影,下意识喊:“是拂珠!”
  这一嗓子喊得周围一静。
  下一刻,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街边,果真看见独身而行的拂珠。
  当然,说她独身,其实不很准确,因为乌致就在落后她几步的地方跟着。
  正因为乌致的存在,有人刚要开口,就被左右拉住,不让说话,想传音也被制止。渡劫尊者手段通天,万一被乌致听到什么不该说的,那可绝非好事。
  只能闭紧嘴,目送拂珠完全走出这条街了,修士们才敢半捂着嘴,小心地窃窃私语。
  “她早晨才去了曲家,她现在要去哪?”
  “看这个方向,解家吧。”
  “她要替曲家报仇?可报仇一般不都是自己来吗?”
  “不一定是报仇,她可能想去看看解子沣。”
  “说起来曲从渡是不是走了,我听人说在南城门那边撞见他了。”
  “走了,拂珠亲自送的。”
  “解子沣杀他全家,只留他一个,他肯定要走。”
  “解子沣这厮的手段未免也太……”
  “唉,谁说不是呢。”
  修士们话未说透,点到即止。
  皇城到底是解族的大本营,修士们在帝墓里都不敢对解少族长说什么,在这就更不敢。
  遂远远注视着,看拂珠走到解家所在的街道。
  由于是被解族驱逐出来,解家的地理位置不怎么好。巷子路很窄,墙面斑驳,靠墙的角落积着黑压压的水洼,空气也算不上好闻,嗅觉灵敏的甚至能闻到股若有若无的馊味。
  不过这股馊味在靠近解家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面也变得干净整洁,显然经常有人打扫。
  拂珠止步。
  她抬眸,就见那极干净的地面中央,即解家大门正对之处,摆着把方方正正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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