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的钥匙就是少年所说的种子,而带着钥匙追着她跑过了吊桥的玩家,已经接触到了看不见的鬼瘴,成了一具能走动的尸体。
这样算来,她先前那一板子也算不得杀人,甚至将那坨菌丝丢到悬崖下,还歪打正着帮山神除了个菌。
苏千里望着村子周围健壮茂盛的榕树林,心说也不知道这位山神会不会领她的情,给村民们托个梦,让他们别试图选她当祭品了。
正这么想着,少年就说到了祭祀山神的仪式上,他不掩饰需要活祭这一事实,只说所有祭品都是自愿献身的。
苏千里阴阳怪气:“你们这么虔诚,这一次的祭品,一定都选好了吧?”
少年眼色一暗,低落道:“没有,我们每家都有象征所有村民的纸人,山神选了谁,就会在纸人身上留记号,不被选中的人,祂老人家不收的。”
原来你们村的风俗就是欺负外来人没纸人,强买强卖,不管香的臭的,丑的美的都强塞给山神?
祂老人家能高兴才是有鬼了!
一路上,少年时不时还夹带私货,跟她诉说山神有多么伟大,苏千里只把这些话当成是黑导游的推销左耳听右耳冒,不多时就来到了阿婆家门前。
日照村的习俗里,当家做主的大约都是女子,少年口中的阿婆是村长兼祭司,看起来六十岁上下,对苏千里的态度十分热情,眼睛都笑弯了,让苏千里直接住在她隔壁专门给贵客用的空院子里,又安排了人来专门招待她。
接待专员是个胳膊上满是纹身的农妇,又高又壮,能毁两个苏千里。
带她去客房之后,花臂姐问她想要吃什么,苏千里推说没有胃口,想先睡一会儿,花臂姐也不勉强,转头出去,并没有锁门。
房间不大,两扇窗,一扇对着阿婆的住处,另一扇则能直接看到望不到头的茂密榕树林。
苏千里拉上窗帘,假装真的要睡觉,人却站在后窗边,从窗帘缝隙往外看。
不多时,就坐回了床上。
“五分钟,就有村民从门口路过了三次,这是生怕我跑了?没这个必要吧。”苏千里嘟囔了一句,语气很悠闲,浑然没有自己正在作死道路上一路狂奔的自觉。
转过来,她饶有兴味的观察了一下桌上给她特意准备的热茶,应该没毒,但她还是不打算喝。
夏天喝热茶太违背人性了,她决定喝自己带的矿泉水。
清凉的液体滚落喉管落入胃中,燥热被压了下去。与此同时,喧闹如同一场荒诞的幻梦般消退,整个日照村都安静了下去。
寂静的如同空村,仿佛这才是日照村本该有的样子。
第10章 山间鬼影10
屋子里十分安静,苏千里坐在床上,摇晃着小腿。
唐枕漠再次出现,倚在窗边低头看她:“被人软禁了都不慌。”
苏千里“嗯”了一声,一笑露出四颗牙:“慌了没用,我如果把他们的心思点破,只怕就不是好吃好喝的软禁,而是直接一根铁链子锁到地窖里了。”
毕竟她身上没有种子,完全不用怕跨越峡谷会有什么危险。
苏千里开始整理已知的线索。
虽然线索跟毛线团似的,但仔细想来,过不过峡谷是条分水岭,一旦到了这边,主线流程就跟帖子里描述的没区别。
只要没威胁到村子,没闹的太难看,就会得到村民们暂时的以礼相待,然后参加山神选秀活动,一口气选七个,至于玩家们,就和被迫去相亲的独身主义者一样,想方设法让自己不合对方心意。
问题在于《入住守则》里,严禁将钥匙带去峡谷另一侧,而所有试图穿过峡谷的人,都是被鬼附身的状态,分外骇人,且一去不归,这种情况下,除了身不由己的倒霉蛋,清醒的人恐怕凑不上几个愿意过来的。
除非日照村的村民愿意用自己人来补足祭品,否则这一次的祭祀注定还是不完整的。
一边维护山神,不让玩家带着种子过桥,一边又让祭祀无法顺利进行,旅馆的立场可真是让人猜不透。
苏千里思前想后,也想不通这里头的逻辑,她问唐枕漠:“你说,会不会旅馆的态度,是维持现状?”
既不想让山神衰弱到被鬼瘴彻底吞噬,又不想让祭祀完满,重新镇压鬼瘴,仿佛在平衡双方势力。
唐枕漠“嗯”了一声:“看来是副本为了防止崩溃的自救规则生成的。”
玩家引发的副本崩溃,当然就是打出真结局,破除怪谈,关闭副本。可如果是bug的影响,那副本的自救机制就会搞出平衡手段来。
假设没有自救规则的存在,种子恐怕会以其他方式,无声无息的安插在玩家身上,没有《入住守则》的束缚和提示,玩家就会跟活体炸弹一样前仆后继把山神侵蚀殆尽,不明所以的同归于尽。
规则已经一团乱还要放人进来,制约了bug却没完全制约,把玩家的性命当消耗品,这让苏千里想起了自己那局团灭的游戏。
她眉头越皱越紧,眼中浮现冰冷的杀意。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唐枕漠已经凑近了,手指距离她的眉心只隔了几厘米,仿佛要捻开她眉头的皱纹一样。
他眼光温柔,给这个毫无意义的行为赋予了一丝温情。
苏千里好似从地狱爬回了人间,甚至配合的往后躲了一下:“别闹。”
唐枕漠:“怎么这样不开心,难道不是又找到一条关键线索吗?”
苏千里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时间线?”
既然已经确定,bug是上次祭祀最后出现的,那其他的东西就不用再去在意了,调查范围瞬间缩小。
“所以,休息一会儿吧,现在村里往来的人太多,等晚些时候再出去调查,好么?”
他的声音好似有催眠的魔力一般,除却大巴车上的噩梦之外,已经接连三天没合眼的苏千里突然就困了,眼皮灌了铅似的沉重,很快就大脑防控,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昏迷。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屋外已经热闹起来,苏千里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隐约看到唐枕漠在床边,但没等细看,他的身形就消失了。
苏千里喊了他一句,他也没出声。
这是偷看人睡觉被抓包,不好意思了?
苏千里有点诧异,但她没时间纠结这个,就被屋外的热闹吸引了注意力。
刚一推开门,花臂姐就迎了上来,亲亲热热的跟她说:“又有两个客人来村里啦,你要不要去看看,没准是认识的人呢?”
苏千里点点头:“不去,我自己来的,没熟人。”
无情的撇清了关系,省着被带过去之后,人山人海包围着,想干嘛都干不了。
花臂姐一时没了话讲,卡了半天壳,明明笑不出来却还要强行做出一张笑脸,僵硬扭曲的跟她身后院子里的纸人不相伯仲。
她卡了一会儿,似乎突然想到了切入点,眼底闪过一抹狡诈之色,用过分亲热的黏腻态度打听:“对了,你说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小姑娘独自进山,家人朋友不担心?”
啧啧啧,这是试探她适不适合当祭品来了。
苏千里对答如流:“小姑娘?我都35啦,老公带着俩娃在外头留学,隔着这么远担心不着。”
花臂姐又卡住了,这天怎么总能让她聊死!
眼见着花臂姐没什么可说的了,苏千里转头又回了房间内,回头从门缝就看到花臂姐匆忙忙的穿过人群,大概是找村长想办法去了。
四周监视她的村民比起先前只多不少,过不多时,花臂姐又回来喊她吃饭。
跟着花臂姐来到隔壁,一迈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这人一回头,苏千里就傻眼了。
他看起来跟唐枕漠长得很像。
但是比唐枕漠显得年纪更大一些,有经过岁月磨砺过的温润气质,自带柔光滤镜,熠熠生辉,对着她笑的时候,眉眼里尽是温柔。
仿佛行走的精修图立牌,绝了。
苏千里干笑着问这是谁。
花臂姐给她介绍说这是她的亲戚,之前在外工作几年,最近正好回来参加今年的祭祀。
她一眼也不看背后的那个“唐枕漠”,只盯着苏千里道:“哎……你们都是外边来的,肯定有共同话题,你们边吃边聊,不用管我。”
说罢,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枕漠”一开口,问她是从哪儿来的。
苏千里随口报了一个现实之中的城市,那是她先前念大学的城市,“唐枕漠”轻笑着,说那里他也去过,随后和苏千里聊起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所说的,都跟苏千里印象里的完全一致。
大都会里流行着一个说法,说副本其实就是现实之中正在发生的,真实的怪谈。
如今苏千里倒也理解,他们为何会这样想了。
但越是如此,她就越警惕。
毕竟真实世界不会有bug,这男人跟她什么都聊得来,只能说明一点:他能读心,能从苏千里脑子里挖信息。
不咸不淡的闲聊几句之后,漂亮男人突然道:“你有心事吧?”
苏千里不掩饰自己的警惕:“为什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