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文对此只是淡定猜测,应该是自己在试某种药或者毒的时候,不小心造成了自己的失忆。
所以他说的这辈子,只是单纯的指他醒来后的两年时间而已。
“勇者都是人类自己送来的,我遇见埃尔之前,对他一无所知。”雅法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也是少年忘记的常识之一。
“哦,问题不大。”安特文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道:“埃尔骑士长从小生长在王都,等到了之后,您可以慢慢了解。”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雅法微微愣住,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一点。
金发青年这时缓步走来,他逆着光,身前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又被拉长放大,将雅法笼罩在内。
“你怎么了?”雅法听他面带疑惑地问道。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对方看得太久了些。
雅法其实想问问对方到底为什么生气,但转念又只是微微抿了下唇,“没什么,我们是要出发了么?”
埃尔的目光在魔王,与埋头吃饭的少年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什么也没说,点头示意确实要动身了。
*
进入森林之后,光线肉眼可见的暗下,阳光被树杈枝丫打碎,化作块块绚烂金箔撒在人身上与脸上。
三人原本是安静的前后成排地骑着马,安特文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毫无征兆地停下,翻身下马。
“安特文阁下,请问您在做什么?”埃尔不得不停下马,提醒道:“林子里随处都可能藏着危险,还请您珍惜自己生命。”
少年充耳不闻,下马后就目标明确的朝某个方向奔去。
雅法见他在一大片白色野花面前蹲下,摘下其中一朵后直接往嘴里放,咀嚼了几下后,清秀面庞显得有些惊喜。
安特文回头,向两人道:“我需要摘些草药,你们能帮我一下嘛?”
他虽然是在询问,但墨绿色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你们就算不帮我,我也会一个人摘完后再走的。
“您是在浪费时间吗?”埃尔微眯起眸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说。
“当然不。”安特文说话做事似乎完全没有章法,他一心只想摘花,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这些是正事才对。”
……
没有办法,雅法和埃尔两人只能下马帮忙,以此来加快摘花速度。
那白色小花数量不少,安特文教完两人采摘手法后,就去了另一边。
这就造成了雅法和埃尔两人的独处。
两人沉默地摘着花,林子里面的虫鸣鸟叫显得格外明显。
雅法的手背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她抬眼见对方面色平静地继续动作,注意到自己视线后,勾起唇角露出个淡笑。
上扬的弧度浅浅的,毫无温度,看得雅法直皱眉。
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昨天到现在反应奇怪的都不像自己,她是魔王,有什么事能让她畏首畏尾的。
这般想着,她终是问出来,“你为什么在生气?”
埃尔摘花的动作出现一瞬顿滞,而后又变回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垂着眼,看不清蔚蓝眸子底下的情绪。
就在雅法以为对方不会说话时,埃尔却温声开口:“我喜欢雅法。”
猝不及防地告白,惊得雅法微愣,但她心底又觉得毫不意外,毕竟对方一路上的喜爱,多到能从眼底星星点点地漫溢而出。
她不明白问对方生什么气,会得到一句示爱,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道:“我知道。”
埃尔微微侧脸看来,蔚蓝眸子底下的情绪与其说是生气,更像是难过,“我知道对于雅法来说,接受突然出现的恋人,一定不容易。”
“我也不想让不记得从前的你感到尴尬,尽量控制自己想亲近你的心。”
埃尔的嗓音干净,语气里带着浓浓失落,“但雅法失忆后半点没有拿我当恋人的态度,这对还记得一切,还喜欢着雅法的我来说也不好受,不是么?”
“为什么昨天能允许那些女人拉我走?”
“为什么能一声招呼也不打地就留下我一个人?”
埃尔总像蓝宝石般发亮的双眼,情绪暗淡,他看了一眼雅法后,又移开视线,低声解释道:“我没有生气,只是一下子难以适应而已。”
雅法听后不由陷入沉思,自己失忆确实对双方都有影响。
况且以她的性情,一开始两人能在一起,肯定也是青年花费大量心思追求的自己,结果一觉醒来恋人又忘记自己,感情清零,这搁谁身上都要奔溃。
这么一想,雅法忽然明白对方为什么不高兴了。
“你……我……”雅法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反手把腰间带着的龙鳞拿出,塞进对方手里,“这个你拿着。”
金发青年看着手里黑曜石般发亮的龙鳞,不解地对她眨了眨眼。
“我在上面施了标记魔法,你拿着它不论身在何处,我都能找到你。”雅法顿了顿,又轻声道:“这个魔法反过来也一样可行。”
魔王心性过于漠然冷清,埃尔不得不抓住每一次能翻起波澜的机会,否则怕是等到对方恢复记忆,两人的关系还是停在原地。
他捏了捏手里质地坚硬的龙鳞,原本只是借题发挥,却没想过会收到这份意外之喜,“这么重要的东西,由我拿着真的没问题吗?”
“无妨,如果这能让你安心些的话。”雅法回道。
雅法话刚说完,身边的青年突然发出轻笑,她抬眼看见对方压不住的嘴角,“雅法居然这么担心我不高兴么?”
在周围是繁星般的纯白野花,对方愉悦的笑声也像是被染上清香。
得了便宜还卖乖。
雅法耳根莫名腾起丝丝热意,她移开视线,岔开话题问道:“摘好了,我们就去找巫师吧。”
埃尔放好龙鳞后起身,又伸手将雅法扶起。
“安特文阁下,你那边怎么样了?”埃尔冲林子远处扬声喊了一句,“我们该启程了。”
没人回答。
埃尔回头和雅法相互对视一眼,心生疑窦。
两人向安特文离开的方向走去,听见一种像从某种封闭空间里,发出的闷响声。
他们剥开一处茂盛的灌木丛后,发现巫师的金丝眼镜正孤零零的掉在地上,那种闷响从两人头顶传来。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几米高处的半空中,赫然出现一双鞋子,再往上是熟悉的蓝袍。
只是蓝袍的主人此时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进入到一朵巨大鲜花骇人大口之中。
埃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安特文阁下您还好吗?”
安特文发出闷响,“我感觉还可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天黑的这么快。”
第16章
埃尔担心的魔植还是被他们遇上了。
那魔植开出的花约摸有一人高,依靠藤蔓附在树上,被茂盛树叶遮挡,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见。
“咕唧,”就在安特文说完之后,那朵食人花发出一阵怪声,类似蟒蛇进食般的又吞下一小节,巫师漏在外面的身体。
“什么东西?”安特文似有所感般,又闷声说了一句,“别吸我脑袋啊。”
其神经之大条,让一向情绪寡淡的雅法,都不由为之侧目。
但侧目归侧目,人她还是要救的,毕竟勇者的解药还在他手里。
雅法吟唱了几个极短的音符,指尖处暗红魔纹正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埃尔伸手拦在她面前,阻止道:“不行,塔桑花不能这样直接攻击。”
“它们攻击力虽然不强,但具有麻痹神经的毒素,”雅法扭头看向对方,听他解释道:“你要是直接弄死这一株,不出两分钟,我们就会得到一具新鲜的巫师尸体。”
雅法对魔植了解不多,听后她撤下指尖魔纹,询问道:“那该怎么做?”
埃尔能成为帝国最年轻的骑士长,出征过不少战役,小小塔桑花当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目光快速扫过,那棵吊着安特文的树,心下已有打算。
埃尔一边向前走去,一边轻声嘱咐雅法道:“我到上面靠近再从弱点下手,一会儿你在地上施法托住巫师,别让他伤到脖子。”
雅法对他轻点了点,示意明白。
接着只见埃尔,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树。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触碰那些微微蠕动的藤蔓,动作敏捷又不失从容,像极了常年生活在树上的猎豹。
抵达塔桑花下方半米处,埃尔踩着树干稳住身子停下,手中闪过一道金光后,出现一把匕首。
埃尔手起刀落间的动作又快又准,那株塔桑花地吞咽动作突然停住,然后就像是失去力气般,放开了安特文。
雅法早在下方准备好了法阵,红光乍现之后,有清风稳稳地托住了对方。
平躺在法阵中央的安特文,一头红发被花液变得湿漉漉,全都凌乱的贴在清秀脸庞上,没了金丝眼镜的阻碍,更能直接地看见他此时迷离恍惚的墨绿双眼。
“塔桑花的汁液中,有另猎物致幻的成分。”埃尔从树上一跃而下,拍掉掌心的木屑后来到她身边,“过一会儿喝点水就能醒过来。”
安特文就像是喝多了一般,坐起身挠了挠脑袋,一脸迷茫地问:“我怎么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