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把他的衣服全都扯下来了。
他不动也不反抗,袒.露肌肤在她手下任由她摆弄的模样温顺极了。
可他不是邪神吗?邪神原来是这样温顺的鬼?
似乎是不太合适的。
桃桃手忙脚乱地帮他把衣领整好,掩饰尴尬:“我记得你这里受了伤。”
南宫尘:“离开迷津渡后伤口就会愈合,我已经没事了。”
“为什么?”
“迷津渡里有一道克制我的法阵。”
桃桃:“柳行云说过,三百年前有灵师在迷津渡布下屠魔阵斩杀邪灵,克制你的是屠魔阵吗,你是他们要屠的魔?”
南宫尘静了静,随即笑了:“是,怕我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问,桃桃七岁灵魂流落阿修罗海初见这男人时,他也曾这样问过。
他说自己是最凶戾的鬼怪,最恶毒的邪灵,问她怕吗?
桃桃低声说:“我从来都没有怕过你。”
为什么要怕邪神呢?
世人说他恶毒,说他强大,说他动动手指就能掀起万顷的血海毁灭人间。
可对于桃桃而言,他只是一个温润如玉,清冷如霜,在阿修罗海中将心脏送给了她的男人。
这十年来,如果没有他的永劫同身咒在,她恐怕早被邪祟吃掉无数回了。
“这些年我忘了一些事情,七岁离魂醒来后我没有阿修罗海那段记忆,也不记得你了,是前些天在心魔魇境中才想起来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南宫尘说:“是我抹去了你的记忆,炼狱与人世本不该互通,既然能在世间好好生活,就没有留住那段记忆的必要。”
“那今晚呢?”桃桃问,“你也要让我忘掉?”
南宫尘没有回答,他轻声说:“桃桃,你的手很凉,夜里风冷,该睡了。”
他要拿走桃桃覆在他眼眸之上的手,桃桃却分毫不挪:“可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南宫尘:“人这一生,最难得是做一个庸碌的人平凡地活下去,知道的多了未必会心安。”
“我要知道。”桃桃说,“我宁愿知道一切的真相后痛苦,也不想当一个什么都不明白随时会被清掉记忆的傻子。”
“南宫尘。”她正色道,“如果你敢清除我的记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这话不久之前金佑臣也对她说过,当时听着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自己亲口说出来这么爽,有种能够将命运操纵在手里的快感,以及威胁他人的满满霸道之气。
不过她这话是对邪神说的,她的原不原谅邪神会在乎吗?
桃桃意识到了这点,心想这人不会生气吧?
虽然她不怕他,但万一他生气起来让血海席卷人间那岂不是太可怕了?
就在她想要改口收回这句话的时候,南宫尘开口:“我明白了。”
他声音温沉:“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现在太晚了,等明早起来,好吗?”
桃桃不信:“你其实是想稳住我,然后半夜趁机逃跑吧?”
南宫尘:“既然承诺了你,就不会逃。”
“你发誓。”
“我发誓。”
“这样敷衍的誓言不算数,你说,如果你骗我,明早天亮时就会变成一条狗。”
南宫尘:“……”
邪神没有说话,他生气了吗?
那毕竟不是人类林泉,他可是十方炼狱的邪神啊!她怎么敢对他说那种变狗的话?
桃桃忐忑:“……那不然,变成一只猪也行?”
南宫尘唇角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拿开桃桃捂住他眼睛的手,凝视着她:“如果我欺骗桃桃,那就让我沉于阿修罗海之底,不得超渡,不得轮回,生生世世被业火灼烧。”
桃桃:“也不用这么恶毒的誓言。”
南宫尘说:“总比变猪要好。”
桃桃白天和元天空找了一天妖狐,晚上又喝了酒,就算南宫尘不说,她也很累,甚至连回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打算在沙发上凑合一宿,爬上去后歪头将脸埋进沙发缝里就睡过去了。
南宫尘靠着她抱着沙发枕螃蟹般的不雅睡姿,不由得笑了。
夜风是凉的,他抱她去了卧室。
他将睡着的桃桃平稳地放在柔软的床垫上,拿过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里是一楼,自带一间小院。
窗外就是一颗枸杞树,弯弯地垂下了翠绿的枝条,上面正结着秋果,像一盏盏坠于林间的红色小灯。
富贵飞在枝条间吃那果子,直到把肚子撑得滚圆才沿着窗口飞了进来。
桃桃在床上安稳地睡着,南宫尘站在窗边,目光遁入屋外的幽幽黑暗,不知在想什么。
富贵觉得无聊,飞向了客厅。
元天空还晕倒在地上,它环绕了屋子一圈,觉得少年那自来卷的头发看起来像鸟窝,于是它丝毫不把自己当成外人,轻车熟路地飞进了他头发里睡觉。
……
一夜无梦。
因为昨天太累了,这一觉桃桃睡到下午才醒,她醒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南宫尘。
他真的没有走,正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她,目光专注,像在凝视着一场易碎的美梦。
桃桃坐起来,对于昨晚醉酒的事她还有印象。
——好像是捂住了邪神的眼睛,扒了邪神的衣服,还强迫邪神变猪变狗来着。
虽然不愿承认,但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过还好,这男人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要是换个脾气爆的邪神,估计她已经被挫骨扬灰了吧。
桃桃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心想自己确实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从哪里问起呢?
就算问了,他真的会如实回答吗?他要是说了假话,她也无法检验辨别真假的吧?
桃桃纠结了一会儿,倒是南宫尘先开口了:“林泉是我,心魔魇境中的人是我,庄晓梦在黑猫记忆中看到附在你身上的鬼魂是我,你身体虚弱是因为我,种下永劫同身咒的邪灵也是我。”
他很坦诚,桃桃又没话说了。
她沉默了半天,问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窗台上的花是你送的?”
南宫尘点头。
桃桃又问:“那是什么花?我从来没见过。”
“是生在阿修罗海中的血莲,也叫恶之花,人世是见不到的,夜晚盛放,白日消散,寓意虽不好,可却是我为数不多能送你的东西。”
桃桃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为什么要一次次救我?”
“一次次?”
“七岁那年你把我从阿修罗海送回人间。”
“那是因为你寿数未尽,即使没有我,你终究也会离开那里。”
“你还为我种了永劫同身咒。”
“不过是举手之劳。”
“把心都给了我也算是举手之劳?”
南宫尘笑了:“你就当做是吧。”
“在承和医学院解剖楼的时候,你把我从吃鬼藤的茧里带了出来,还有灭杀吃鬼藤的那道红光,也是你吧?”
“我自十方炼狱的结界里挣脱后受伤虚弱,所以把本源寄在你的藏灵身上温养,后来路遇水鬼食人,我分出一缕灵魂落在了林泉的身上,借着他的身体和记忆得以行走人间。如果你死了,我的力量也很难恢复,所以救你,是为了自保。”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她当初感受到生命力和力量在流逝,原来是他附身吸取了她的灵力。
他本源离体,她的身体就恢复了。
也难怪她身上永劫同身咒的力量削弱,他受了伤,永劫同身咒同生共死,自然会影响到她。
他伤得重吗?又为什么受伤?
桃桃不信他救她只是为了自救这样的鬼话,如果只是为了靠她的灵力恢复伤势,完全可以把她一下吸干,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那在息壤的心魔魇境中呢?”桃桃盯着他,像是想要把他平静的神色窥破一样,“七岁那年你把心留在了我的身上,以它引种下永劫同身咒,后来又在心魔魇境中为我种灵脉,教我画印,破除了息壤的心魔,这也是举手之劳吗?”
南宫尘沉默了很久,久到桃桃以为他不想回答,正要想办法撬开他的嘴时,他开口了。
“我以为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桃桃迷惑:“所有人都知道原因?可我就不知道啊。”
“你真不知道吗?”
南宫尘慵懒地倚着窗台,日光落在他没有戴兜帽的银色发丝上,闪出了温暖的光泽。
他直起身朝桃桃走来,站在了床前离她很近的地方:“因为我想娶桃桃做我的新娘,如果你死了,那我不是要守寡?”
好清新脱俗又直接的理由,桃桃一整个无语住了。
她隐约觉得南宫尘没有说实话,可这个理由却让人无法反驳。
她想了想:“守寡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南宫尘看着她:“你也知道不是这样用的?”
什么叫“你也知道”,她什么用过这个词吗?
桃桃搜遍了脑海,突然想起在两个多月前,她从棺材里醒来时似乎做了些什么。
——她敲了身下的棺材板,还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