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刮鞋底的动作歪了歪,抬头也些生气的瞪向娇娇:“神明怎么会在意蝼蚁的悲喜?当歌声响起,神明需要祭祀,这就是规矩。我们航海人只讲究规矩!”
……就跟阿瑾上船时没心没肺的跟人说一帆风顺被吐槽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等等,他说祭祀,”明珠抓住重点,低声,“阿瑾你再汇报给上级,我怀疑这和舱底的棺材还有失踪的乘客有关。”
阿瑾点点头,坐到地上背倚着床尾点开手环开始输入指令,看来通过内部网联系上卫星再突破防火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娇娇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朝身体已有一半塞进下舱入口,像只土拨鼠一样被卡住的船长说:“那我们要逃不开这场海难,你们不也一样逃不开吗?”
船长英勇无畏:“战士死于战场,航海人死于海上,这是宿命。”
说完把肥胖肚子强行挤下了舱门。
娇娇自动脑补了“pu”的拟声词。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又一次听见海的嗡鸣声。
连空气都在震荡。
不见其形的超声波纹路罩住娇娇,她耳鼓共振头疼欲裂。
她痛苦的捂住头,眼睛又陷入昏暗。
恍惚中阿宝歇斯底里嘶吼一声”天呐!“
巨浪滔天,遮天蔽日。
世界从青天白日沦陷到暗黑昏幽。
娇娇仰头就看见五六米高巨浪,几乎与三层船高平行。
“天哪!”明珠惊叫。
地心引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娇娇直接丧失了对身体的主动权,头脚颠倒。
咚的一声跌倒与阿宝头撞头,直撞得眼冒金星。
耳边水声,浪声,哭声,喊声,碰撞声,锣鼓喧腾,百花齐放。
花是头晕眼花的花。
直至她和阿宝被身手矫健的明珠和阿瑾抓住。
船舱内起起伏伏,好在潮水眼见着退下去,新一波的浪潮轰轰作响。
“贴墙壁蹲好,别把自己摔伤了!”紧要时刻,明珠下达安全指令。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瑾向明珠看齐。
“回底仓,看船员们在做什么。”明珠道,““这些海员,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天气灾害,也不像是第一次听闻人鱼歌声,他们肯定知道如何逃离这片海域的方法!“
这短短几个字打翻五人心头。
“那谁去?”娇娇吞了口唾沫。
“我不去。”
“我不去。”
“我不去。”
三人异口同声道。
阿瑾无奈地瞥了一眼血迹斑斑的裤子:“我倒是想去的,但是我怕我走一步得爬三米……”
太夸张了。
绝没有人忍心让伤者这样逞英雄。
“深一脚浅一脚硬扛着浪也不是不行……”娇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明珠脸色生冷的望向同伴阿瑾,阿瑾苦笑:“没事,你们可以不用管我。”
一句话把娇娇推到众人对面。
娇娇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
就你长了一张嘴是吧?
还好天公无情,又一个小山高的浪头,娇娇强闭紧眼:来吧,帮我洗洗脑子。
结果真的被浪给狠狠拍中时,连船身都几乎呈180度倾斜。
娇娇拼了命的抓住床柱子,腥咸的海水呛了一口一鼻,她疯狂摇头甩掉水,不料这时船底又弹回来,娇娇一个没防备,身体出于惯性飞起。
她整个人砸在了墙壁上,痛得眼前发黑。
轻微晕眩中,她看见窗口距离她还不到十厘米。
太惊险了。
她以后再也不想去水上乐园玩了。
水上乐园要的是钱,这plus版要的是命。
阴影,绝对的阴影。
一阵海浪过后,四人统统被撞了个七荤八素,呸呸呸往外吐海沫子。
船身摇篮一样晃个不停,风中的嗡鸣声更像是死亡的催眠曲。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惶恐的表情。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明珠立下论断。
【主播到你上场的时候了】
【当当当当——一串金币打赏】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危急时刻需要主角只身闯关解决难题】
直播间粉丝们开始怂恿娇娇,大灾大难大场面最是撩动人心,经费烧,观众叫。
又一阵叮叮当当的悦耳金币声,打赏的老板竟然催促起来了。
【哇塞!这可是至尊黑卡用户】
【主播冲啊!】
冲个鸭子——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腥臭,类似远古海底鱼类死亡后的腐烂。
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以为是高科技虚拟场景投影,只要娇娇一个人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
观众花了钱是不假,但是她送的可是命啊。
为了不让观众失望,为了不把赚钱的钱再吐出去。
她发挥出她的独家技能:耳聋眼瞎。
古灵精怪的阿宝突然跳起来,目光炯炯:“我们快去隔壁找琥珀先生吧!”
琥珀先生显然有着卓然他们一级的地位和行之有效的手段。
众人喜出望外。
上级让非重要情况不得打扰这位尊贵的专家,但没有比这事更严峻危险的重要情况了吧!
警探队全票通过。
“好。”
“好。”
“我不去。”
外来者娇娇被三道目光注视。
娇娇一反常态扭捏的捏着红底袄子衣角:“我、我跟他不熟……”
天知道这未曾谋面的便宜主人会给她什么样的下马威。
这一身红绿大花袄不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赛博朋克的世界真的很奇怪,有先进超前的科技,民众却过着贫瘠窘迫生活,甚至还保持农耕年代的主仆关系。
看那些船员被船长说辱骂就辱骂,说挨巴掌就挨巴掌。
要她见主人不三跪九叩会不会被强按头?
就很离谱。
“我给你们望风。万一一会儿船长和船员们又来搞偷袭也有个提前预警。“娇娇言之凿凿。
“那倒是,”明珠旗袍边缘划过裸露的脚踝骨,风情万种。
阿宝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被阿瑾压弯肩膀,阿宝吃不住力惨叫,阿瑾哼的轻笑下:“我走不动了,扶扶我。”
三人很快就离开了。
隔壁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娇娇似乎听见了屋里琥珀先生沙哑的问:“就你们三个人吗?”
回应娇娇的是嘭的一声关门响。
娇娇本有的一丁点的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拔腿就往楼下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明珠从始至终有一句话说得对:古神或许是船长招摇撞骗抢劫勒索的幌子,但是如何逃出水域,他们一定要行之有效的预防。
长时间在大风大浪里觅食的人,被灾难烙下了思想钢印。
这一点,明珠说得对。
明珠三人与船员是对立的关系。
她又不是。
她干嘛要坐以待毙,帮人望风,作他人嫁衣?
经历过黑洞和交易□□水域的神经,她比以往更加决断和坚韧。
娇娇手脚便利,轻巧灵活,被太空环境折磨过的腿,奇迹般的没再骨折和抽筋,魂穿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身上,好在是换成了一副正常的身体。
娇娇几乎是半滚到楼下的。好几次被甩得整个人前后左右扬飞。
娇娇体感了那首打油古诗,废话文学的鼻祖,却一个字都不是废话: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娇娇趴在甲板上喘气,半天没爬起来。
耳贴夹板,她清楚听见嗡鸣声却越来越响,显然还有更大一波浪潮即将来袭。
至于那病秧子一样的琥珀先生,再神秘再睿智,娇娇也不相信拥有左右大自然的能力。
何况——
他们明知娇娇不走,留下望风,不啻于送死。
不是被大风大浪冲走,就是被船员们抓住受罚。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没有好言劝她半句同样离开。
因为这些手上沾染过平民百姓的血的警探,已漠视普通人的性命为习惯,甚至调侃戏弄她为乐趣——就像顺手救起一只落水的小狗。
在他们眼里,娇娇的存在并不是平等的。
他们同行而来的高级警探天然是高出她一截的。
所以,她死不死不重要——反正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素不相识不辨黑白的外人。
大难临头。
如果让娇娇选,她宁愿选择几率更低的投靠船员——这样好歹还要活的机会。
哪怕十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会争取一下。
直播间里的观众说的没错,爷爷留下这座神秘古堡,将她传送往来,就一定有她行走的意义。
她相信她绝不会轻易命绝于此。
没想到当娇娇匍匐着滚到下舱门的门前,用了吃奶的劲儿拉开,一搭眼。
傻了。
浑浊海水漫溢到楼梯中间。
下舱完全被淹了!
这时又一波大浪打来,娇娇一个不防,被倾斜的甲板扬起,顿时天旋地转,小腿传来剧烈疼痛,她缓过劲发现自己被铁围栏卡住了。
她将腿抽出来,撕开下一大块皮,疼得她顿时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