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被关起来的话,其他人恐怕正在受到要挟吧?明彦虽然经常说那些“乱来就不管你”的话,但是真正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白鹿也是一样。
甚至有一种强烈感觉,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就会害死明彦也说不定。她创造了他,无论他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但是那个本质的内核,她是了解的。
可是,能做什么呢?周围都是黑暗的。看不到有什么机关,也不知道有没有破除机关、离开异空间的方法。她试了一下,只要轻轻地一动,身体感受到的痛觉就会加剧数倍,所以,根本就无法站起来,也无法移动。
任川晴努力地抬起一只右手。这动作让她全身痛到引发了一阵剧烈的痉挛。伸出去的手触不到任何东西。机关、甚至墙壁,什么都没有。
能做些什么呢?可是,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那还叫作战斗吗?
任川晴咬紧了牙关,缓慢地移动右手,握住了大腿上的一根铁钎子。
这似乎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吧。
这些东西带来巨大的痛觉,但似乎并不能够致命。那么。解除它们的法子似乎也很简单,只要拔出去。不就可以了吗?
这种事情,想象一下是轻松的,真正做起来,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样的疼痛。不是正常人可以忍耐的。
右臂也穿满了铁钎子,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所以握住了之后。无法用力一下子将它拔出,只能努力地蹭着。一寸一寸地往外抽。每一次用力,右臂右肩都像有无数尖刀在剜动,而大腿里那根缓慢移动着的铁钎,那就更像是魔鬼一样了。
每一拔,她都不可自控地沙哑地嘶吼一声,就仿佛拼命地叫出来,就能减轻一点点痛苦造成的绝望。终于,一根铁钎竟给她生生地从腿里抽了出来。
这是超越正常人对疼痛忍耐的极限的,午夜牧者在外头看着,心里面感到十分惊讶。一般人在鬼针的酷刑之下,自然反应是会一心求死的,但这个女孩居然主动加剧了痛苦?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笼中的女孩,见她满脸泪痕,狼狈无比,大口地喘着气,但是右手居然又伸向了左臂的另一根钢钎,嘴唇一张一翕,似乎在反复地念着两个字——好像是“妈妈”……?
这一刻任川晴心里面想着的,就是妈妈而已。
身体的痛感极其强烈,忍耐,是那么困难的事情,每分每秒生不如死。果然,为什么许多人在最后的关头要求给自己一颗子弹,这一刻,才是真正的理解了。
但是她同时也更加理解了,这么多年以来,妈妈卧在病榻之中,都在忍耐着一些什么。
她的身体是瘫痪了,但是她的胸骨以上因为某种原因常会出现剧烈的疼痛,是神经性的疼痛,只能靠止痛药缓解。但是妈妈唯一正常的就是头脑了,所以她常常偷偷地把止痛药藏起来。
在那之前,听说妈妈也曾经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家呢,科学家的头脑就是他们的生命。
不过在那之后,并没有见妈妈做过跟科研有关的事情了,她也没有办法做。现在离开妈妈有一年多了,每一天都在想她。妈妈留在心中的形象,就是躺在床上,永远苍白但是永远微笑的美丽的脸。
自己在那个世界里,看上去应该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吧。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回到她的身边,应该是回去了吧,因为现在没有人可以照顾她了。
有时候深夜,妈妈会平躺着,直直地凝视着天花板,紧咬着嘴唇,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任川晴睡在她的旁边,惊醒的时候,看着妈妈忍耐痛苦,自己却不敢出声。任川晴知道妈妈又把药藏起来了,也知道就算劝她也不会吃的,妈妈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所以,说什么都没有用。妈妈会宁可她这个样子没有人看得到。
不像是此刻的痛苦,妈妈的痛苦是漫长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而且,还会伴随她一辈子。
她都能忍耐,自己有什么是不能忍耐的呢?自己决定要做的,不就是战胜这个世界,然后回到她的身边吗?
连这个都战胜不了,还怎么战胜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比这残酷的东西,还要多了去了!
没有什么所谓承受的极限,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极限早都已经被突破了,剩下的就只有信念。
当你相信的时候,就一定能够做到。
玻璃容器中的女孩,似乎脑子又管了一点用,认为应该尽快解放自己的双臂,所以她放弃了拔大腿上的针,开始拔左臂上的。
每一根都拔得极其缓慢,伴随着如雨的汗水和疯狂的惨叫。【解剖学:鬼针】是一种技能,所以针下只刺激痛感,并不流血,也不危及性命,所以这一会儿工夫,女孩身上的衣服不是被血水,而是被汗水湿透了。
但是她并没有停,她始终在拔,一根又一根,缓慢地,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垂死挣扎,但是从来没有动摇过,从来没有停止的意思。
“妈妈,我会回来的。明彦,白鹿,不要担心,我会回来的!”任川晴残存的意识里一遍一遍反复地念着。
就这样,左臂的十几根针居然给她拔光了。任川晴轻轻地动了一下左臂,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她换成了左手,握住右臂的一根铁钎,一咬牙,“噌”地一下就拔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阴阳术:献祭
因为针被拔空,解放了的左臂重新有了力量,所以再拔的时候,虽然疼痛依旧,却不需要再那样缓慢,折磨自然也就小了一些。
速度加快了,女孩右臂的铁钎很快拔完,又开始拔腿上的。午夜牧者一开始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但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终于有一些变了。
把铁钎一根根地拔出来,这看上去是最笨的办法,但是午夜牧者是操作系,这个技能同样是一种操作手段。刺入人体神经网中的铁钎,实际是通过痛觉来控制人体,摧垮人类意志的工具,但是,当铁钎数量减少至50%的时候,对人体神经的控制就不够了,这个技能就会整体崩溃。
实际上,这个最笨的办法,却是破解技能【解剖学:鬼针】最有效的手段,只是从来没有人有勇气这样去尝试而已。
而且,午夜牧者本人,发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没有办法对她补刀,因为此前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时也想不出应对之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又拔光了自己右腿上的铁针。
轰地一声,空间发生了炸裂,任川晴和李白鹿两个人齐齐地从异空间里跌了出来,除了面色惨白,汗流浃背,身上倒是不再有那些长针。
关明彦第一个冲了上去,把任川晴抱起来,轻轻地拥在怀里。
白鹿还好一些,虽然在空间里摸索了很久,未能找到破解的方法,但她毕竟是治疗域,有许多缓解痛觉和调整身体状态的技能,可以说恰好是午夜牧者这个技能的克星。任川晴就比较惨了。现在看上去简直狼狈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任川晴被空间炸裂震懵了,而且,忽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痛觉让她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所以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挂掉了。身体不痛的感觉是这样幸福的事情啊——此刻最深的感受居然是这个。
就好像得了绝症之后才觉得健康是那么好,失明之后才觉得视觉是那么好。这些原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因为拥有,所以根本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会觉得弥足珍贵,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交换,就仿佛在这个世界里的阳光、植物、信任和爱情。
本来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有人把自己扶起来,拥抱在怀里。那个人身体特别热,带着一点潮湿。就好像跟自己一样,全身都是汗。这个人的动作非常非常轻。对自己的碰触全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一下就会碰碎了。
很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好像一下子安全了的感觉。那人抱着她。用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好了,没事了,你很棒的。了不起!现在,看我来把他碎尸万段吧!”
是明彦的声音。是明彦在这里!自己还活着,而且,只要在明彦的身边了,一定就安全了!想到这里,任川晴刚刚干了的泪水忽然又涌上来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一刻,才忽然觉得五味杂陈。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周围什么都没有,那时候,她是个战士,她有她的追求和信念。但是,只有在这里,在明彦的保护之下,她不知怎的只剩了满腹的委屈,全都化成了眼泪汹涌而出。
关明彦双膝跪地,拥抱和支撑着任川晴无力瘫软的躯体,安慰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却始终抬着头,直直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午夜牧者,眼神中冰冷的火焰熊熊地燃烧。
他在愤怒,但是愤怒并不会冲昏他的头脑,反而那种冷静令他的愤怒更显得恐怖和强烈。从科学上说,火焰的温度越高,它的颜色就越冷,温度最高的火焰是蓝色的,看上去像是极北的寒冰。
午夜牧者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被那女孩笨拙的自残行为惊住了,不由得一直在发愣。这会儿听到了关明彦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才蓦然惊觉,原来自己已经发了这么长时间的呆。
自己呆住了,什么都没有觉察,那么对方呢?也像自己一样呆住了吗?
显然并没有。不管对面那个瘦弱清秀的男子的表情看上去有多么冷酷可怕,不管他心中对这两个女孩究竟有多么关切,他显然还是在这段时间内做了许多的事情,否则,眼前的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