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成这样的阿修,即使在意识混乱的状态下,也不会忘记通知他们这件重要的事,否则,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部族的故布疑阵,多次转移和折腾,许多原本就受了伤的人,就很有可能伤情加重,甚至付出生命。
虽然没有听到过苏谨修和陈天默的对话,但关明彦和贝克街的信徒两个人一分析就明白了,这是苏谨修用一场血战为他们换回来的东西。这么做是否值得是另一回事,但这确实符合苏谨修一贯的风格。
苏芳绿洲的主要征服方式在于武力制霸及联合并举。苏谨修不排斥动用武力,但他的征服是点到为止的,打服了就会开始谈判,并且。会最大限度地尊重原住民部族的传统与风俗习惯。
这种尊重与谋求共同发展的态度,使得较为稳固的联合成为可能。苏芳绿洲的结构看上去松散,却没有什么部族出来作乱和反抗。尤其是关明彦的新政推行下去之后,苏芳绿洲的各区域都实现了软控制,形成了一种主动不愿脱离,希望归附和获利的关系。
这种态度或许来自于苏谨修本人的性格倾向。在原本世界的知名写手中,部落、族群的创造。洪荒血骷髅本人创造的数量是最多的。他写的书多为玄幻题材。所以在群像创作方面花了很大的功夫。
他会反复地思考书中每一个部族的形貌特征,他们的群体性格、民族精神,他们居住的环境。他们吃的东西,他们的仪典,他们的敌人,以及他们的喜怒哀乐。
所以苏谨修比任何人都了解自然环境对于一个部族的重要性。如果这个族群原本就生在钢铁冰河。那么钢铁冰河就是他们的自然之魂,离开了钢铁冰河。他们的精神就失去了寄托,如同树木的枝叶离开了根。
现在苏谨修给了他们一个选择,使他们可以继续留在这片冰原上生活,甚至有可能独立于战火之外。无论苏谨修这样做的动机是否单纯。在贝克街的信徒看来,这都是一件十分值得感激的事情。
连任川晴把事情搞明白了,都觉得十分感动。可是。眼下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昏迷过去的阿修蹙着长眉,即使染满血污仍十分俊美的面庞无意识中显出痛苦的神色。而他的身体。任川晴几乎就不敢去看。
信徒的族群有非常好的医者,现在是他们正在不停地忙碌着,竭尽了自己的所能,不惜精力耗竭地去医治他。躺在医疗床上的重伤者,毕竟是在前头为自己的族群挡了大灾的救命恩人。
任川晴没有任何治疗技能,在这方面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焦躁地祈祷着,希望阿修平安无事。
他是怎么能承受得了那么严重的肉体伤害呢?这是怎么支持下来的呢?
难过,又没有办法为他分担,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然而这是明彦交代给她的任务——自始至终,必须陪伴在苏谨修的身边,照看好他,直到他好起来。
“他不会有事,”关明彦留下了一句宽慰的话,“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事,这些伤难不倒他,他比你想象的更强大,完全不需要为他担心。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在他身边照料和等待,保证他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能看到你就好。”
要是看到我能不疼那还管点用……任川晴沮丧地想着。这个世界也有麻醉剂,但那是超高端的医师才有的技能,比如说李白鹿,比如说苏芳花园最高级的医疗队。缓解疼痛什么的,任川晴完全有心无力。
苏谨修的身体修复治疗持续了二十多个小时,据部族的医师说,幸好是高阶者,他的肉体本身就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再加上适当的治疗手段,生命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对于昏迷的男子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所承受的痛苦,他们只能对其致以敬意。
治疗完毕之后,任川晴就留在为苏谨修专门搭建的帐篷里照看着他。这顶帐篷是营地里最大的一顶,在支架外围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兽皮,远离行军床的地方点着炭火盆,火烧得旺旺的。这是为了既保证帐篷内的温暖,又保证必要的空气流通。
很暖和。这种温暖在钢铁冰河的土地上是十分必要的,这就意味着无须消耗多余的念能,来维持身体的温度。适应的温度让床上躺着的人也略微地松弛了下来。
阿修的脸苍白得吓人,任川晴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就像烙铁一样的烫。他的身上覆着一层经过工艺系的巧手变得轻柔无比的兽皮被子,全身都在散发着火炉一样的热度。
忽然,阿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任川晴凑上去听,担心他是渴了,却听他十分微弱的声音吐出来的就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音节。
“艾丽……不要……消失……”
消失?为什么要消失呢?
任川晴连忙在他耳边说:“阿修,我在这里呢,我没有消失,不会的!”
但是阿修并没有醒,他不过是在说胡话。
阿修的手在身体的一侧轻轻地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带动得一条手臂都有些颤抖。他的这条手臂,有着一条军刺形成的深达骨质的巨大创伤。
任川晴连忙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把他的手臂塞回了被子里。
阿修的手抓住了她的,仿佛窒息的人抓住了一条水草。他的手非常烫,但是人却安静了下来,重新陷入了沉眠。(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欢喜
当苏谨修醒过来的时候,距离他昏倒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六十多个小时。
意识复苏的时候,身体各个部位像抗议似的,纷纷加重了疼痛的敏锐度。
其实在失去意识的时候,痛觉依然存在,需要消耗极大的体能去忍耐和对抗。剧烈且仿佛永不停息的痛楚刺激他做了许多许多的梦,大多是不好的、不想回忆起来的东西。直到在挣扎中抓住了一些什么,才忽然觉得安心,梦境也变得稀薄起来。
苏谨修侧过脸,发现长发的少女坐在自己的床边,扒在床的边缘睡着了。她的脸色憔悴,看上去十分疲惫,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合眼,最终体力不支而睡过去的样子。但是她睡得很小心,只占了床边小小的一条,像只小猫一样,好像担心一不小心会碰到弄痛了自己。
一种氤氲的欢喜油然而生,湿漉漉的,有种滋润的味道。但是再定睛一看,就吓了一跳——少女一条纤细的手腕伸出来,给自己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这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攥了多久,原本莹白的皮肤青紫一片,肿得老高。
苏谨修吓得连忙松开了手,一种强烈的对自己的懊恼瞬间涌上心头,心里像给扎了一刀似的,比陈天默的军刺刺穿的地方还疼。
刚刚似乎梦里还有她。好像所有人都不见了,就是自己坐在一个空旷的地方,捏着一只手机,想着,她今天的消息该发来了吧。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心里像着了火一样烧灼得难受。
忽然有一个想法侵入脑海——她的消息,不会再也不来了吧?
这念头忽然让人难以忍受,于是他拿着手机,试图往里输入词句。他想说,艾丽。你怎么了,你说话,不要消失啊!但是这会儿眼睛就像瞎了似的,手指也按不对按键。怎么都选不中想打的那个字。
心里快要急出火来,感觉眼眶都微微的湿润,人在一些小事上,有时会突然变得极其无助和脆弱,或许连眼泪流下来。都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虽然苏谨修上一次流眼泪的时间已经太过久远,几乎湮灭在记忆的长河里。
睁眼的时候看到她就在身边,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简直是太好了。作为七阶的强者,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
他抬起手指,带着歉意地轻轻触了触任川晴青肿的手腕,没想到女孩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应该是给极度疲惫的自己下过指令——一定要保持敏锐,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立刻醒来。
“阿修……你醒了?!”猛地迷糊了一下子的女孩对上了苏谨修的眼神,神情忽然就变成了巨大的喜悦。
惊喜之后,眼泪哗的一下子就下来了。
本来告诉自己,绝对要坚强,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让阿修产生任何的烦恼,那对他的伤情绝对是不利的。但是看到阿修苏醒过来,眼睛里重新焕发出生命的光彩,这一刻的泪水,却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他身上的创伤实在是太可怕了。不管七阶是什么,不管他的身体已经变得怎样非人的强健,那些恐怖的创口都是实实在在的。人类的痛感神经就像一张宝贵的网,兢兢业业地保护着躯体。使之尽力地避开一切损害,但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对谁来说,疼痛带来的感受都是一样的难挨。
他要有多疼呢,伤成这个样子!
“别哭,”阿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会好得很快。”
任川晴胡乱地抹着脸上的眼泪,结果却越抹越多,那付慌里慌张的模样把苏谨修逗笑了,差点忘记了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感觉自心底很深的地方漾起,淡淡地包围了一切。
要变得更强一点,不让你担心。苏谨修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苏谨修的身体才勉强恢复了行动的能力。而在此期间,陈天默果然停止了对于钢铁冰河的扫荡,撤回了他的王城。当然,陈天默身体所受的损伤也着实不轻,一定同样需要长时间的治疗,但这其中,依然包含了他对苏谨修允诺的成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