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最深处,有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石门紧掩,门上有一道圆形的法阵正在运转,上头灵力颜色是凛冽的冰蓝色气息。
一见那色泽,牡丹就知──这是符悬书自己布下的法阵。
然,从石门的缝隙中,却不断往外泄出浅淡的紫色气息,震源也是以此为中心,震荡开来。
最先奔来的那人一见这番景象,面色大变。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念了几句,倒退几步,似乎并不想接受这样的真相。
那人开口说话的同时,牡丹觉得他话声很耳熟,像在哪里曾听过。
筛选掉一些人选后,牡丹提步向前,问他:“敢问是千凌门掌门吗?仙……敛云尊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掌门回头一看,一个面容明媚的妙龄女子就站在自己身后,眉眼间流露出了担心神色,搁在心口上的手更是不自觉攥紧,她有多惴惴不安,全表露了出来。
一见她那张艳色过人的容貌,又能在这洞府自由出入,掌门也很快猜出牡丹身份。
“你……难道是悬书身边那位花妖?”
牡丹点头,自我介绍:“我名牡丹,在千凌门叨扰多日,见过掌门。”
掌门这也是头一回见到牡丹本尊。
以往各种风言风语他倒是都听了个遍,等实际见到人、与她对谈,却是现在才算得上头一遭。
看到牡丹,掌门的心里不可谓不复杂。
牡丹虽然也想过好好拜见的,毕竟她都待在这千凌门那样久,没机会同掌门打声招呼,总是觉礼数不够。
但,这些都可往后再做打算。
牡丹关心的是:“ 敛云尊上怎么了?”
竟会惊动掌门,还直接像只无头苍蝇似地奔了过来。
提起这事,掌门忧心忡忡。
“悬书他……怕是走火入魔了。”
其实真要来说,应当是魔息反噬才是。
但掌门不知道这花妖对符悬书了解多少,为此并未将话说透。
长久以来,符悬书那封印早已斑驳不堪。
掌门能做的,也只有重新照着纹样再描一次。
可,他与原先设下封印之人,功力到底相差太多。
那些符纹就形同一张破网,每次破,每次补,到后来,哪怕补上的针脚再细密,那也是轻轻一扯,便会整张碎得稀烂。
牡丹一惊:“那,我们得去助他不是吗?”
其实在问出这话的时候,牡丹自己也隐约察觉到什么。
──若真有法子,掌门又怎可能光在外头长吁短叹?
事实上,牡丹猜得的确没错。
掌门叹道:“若有那么容易,我又何尝不想?问题是……”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灵印还在运作的石门。
“问题是……悬书所修功法特殊,真走火入魔,他若出来,只知杀戮,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许会屠尽整个千凌门都不止。”
所以,每次闭关,符悬书必会在门上添上自己下的封印。
除非符悬书自身以灵力自里面开启,否则,外头无人可进,而他凭借魔息,更无法踏出此处一步。
掌门又叹一句:“那孩子,对自己,向来也最是心狠。”
从掌门口中得知门上封印的事,牡丹怔怔看着那散着冰蓝色光芒的法阵。
“他出不来,外头也无人可进去助他……”
“……嗯。”
掌门不忍去看牡丹流露出的表情,但事实无法扭转,再者──他们真有法子进去了,大抵也是没法给符悬书提供任何帮助的。
符悬书那体质,不将进去之人绞杀掉就已是幸事,更别提还乖乖等人施救。
可……
掌门的视线掠过牡丹。
他目光一顿。
如果说,这世上谁都不行,但,唯独有一人可行的话,那也只会是……
念头一起,掌门便摇头给否了。
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没用,没法进去,那再有办法,也是白搭。
牡丹眼神未离石门片刻。
她以为,最久许是等上个几载,符悬书就能出关。
但,眼下却告诉她,极有可能永生都再见不了吗?
牡丹说不出自己是何感受。
就好像心脏被人用刀刺入后,又狠狠绞成碎块,不管她如何呼痛,下手的那人也半点不留余地。
蓦地,牡丹一顿。
等等……
痛?
牡丹专心感觉了下自身,身体一切如常,连个头疼脑热也没,她忽地兴奋地对掌门说:“掌门,我不痛啊!”
掌门看着牡丹,神情从一开始的懵转为了慈爱。
可怜的孩子,这都急成什么样了?
自己痛不痛,又与悬书有何关系呢?
牡丹讲到一半,才发现掌门不明白来龙去脉,忙将她和符悬书错定了血契一事说出。
“所以说,敛云尊上若是受折磨感觉到疼,那我也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安然,这也就是说……”
掌门黯淡的眼被牡丹说得越来越亮,最后一拍大腿:“悬书没事!”
牡丹疯狂点头,笑意又重回脸上。
但掌门看到从门缝溢出的魔息,笑着笑着,那笑容僵了下,再次收了回去。
魔息都已泄漏,悬书若身子无恙,那只怕出问题的地方,并非肉身。
牡丹眼睁睁见掌门的笑又缩了回去,急问:“难道还有哪里不妥吗?”
她还以为,自己不疼,就代表符悬书不疼,心就能安大半。
可看掌门这表现……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掌门沉吟片刻,将自己猜想的同牡丹说道:“你俩痛觉相连,悬书肉身若无碍,虽是好事,但这番震荡已成事实,怕不是悬书未受影响的表现。”
牡丹愣住。
确实,地仍在摇动,且半分没有趋于平缓的意思。
牡丹细细去思考掌门所说。
倘若肉身无碍,那走火入魔的,莫不成是里头的神识?
掌门烦心地走来走去,急切地都开始以拳击打自己的脑门来。
“若是神识经了反噬,那可比肉身受到伤害还要更为难办,具体的尚有石门可下封印,但神识在灵府之中,那也非寻常人可进的地方!”
神识一但有损,大道无望。
每个修仙者均不会将此地对外人开放,这下就是他们想救符悬书,那也无能为力。
牡丹听得也跟着心头沉重,但,“灵府”这词,她好像也曾从符悬书嘴里听过类似的事。
嗯?
她眨眨眼。
牡丹神情有些呆,她试图找掌门确认下:“那个,掌门啊……石门有封印挡住,我们进不去,但,要是直接进敛云尊上灵府,会不会被上头的封印挡下啊?”
掌门摇头:“自然不会,灵府出入不经此,自不会受其限制,但……”
说到一半,掌门突觉不对。
不是……
好端端的……问起进灵府的事做什么?
掌门瞪圆了双眼看向牡丹,神态震惊:“难道,你……你与悬书?”
牡丹顶着掌门炙热又难以置信的眼神,缓缓点了下头。
“虽然我没去过,但是……我似乎……应当,可以进到敛云尊上灵府的。”
具体发生的牡丹并无印象。
但,她第一次受蛇妖妖力摆布时,符悬书曾无意间落入她灵府当中,为她下了一道屏障,用以保护她元神。
但,那道屏障保护牡丹的同时,也同时将符悬书的安危整个暴露给了牡丹自己。
符悬书能来,相对的,屏障也连结符悬书灵府,两者互通。
掌门这下可是真正看到了希望。
他恨不得一把握上牡丹的手表示自己的激动,但,握上之前忽地想到这是侄媳妇,手又缩了回去,但语气却难掩欢喜。
“我来为你护法!悬书的事,就有劳牡丹姑娘了!”
牡丹点头,就地盘腿一坐,闭目凝神。
要进入符悬书灵府,那首先,她就得找到自己的才是。
牡丹顺着妖力走向去寻,说难找也并不难找,跟着直觉,往花妖妖力最浓烈处直去便是。
她很快找到地方,凝眸一看,却是无声地笑了。
垄罩着浓郁妖气的外头,有一水波状的结界。
结界散着冰蓝色的灵气,尽责地在守护后方那一片的妖气。
那结界,牡丹认得。
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是缩小一号,在自己体内游走,还能跟幽灵一样到处飘。
所以牡丹停在结界前,符悬书留下的灵力就好似也感觉到牡丹的到来,外围散着的灵气围绕在她身边,就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缠绕成蛹,缠得密不可分。
牡丹伸手,指尖轻碰那些并无实体的灵气:“抱歉,下次再陪你们玩。”
像是轻拍孩子的头那样,安抚好灵气后,它们散开,给牡丹让出一条路来。
牡丹的手,触上结界之前停顿了下。
符悬书说过,自己的结界有里外之分。
外头可当下攻击,里头的,则是与他触觉相连。
牡丹顾不得去想她指腹下这层薄膜是里还是外。
她的手一贴上,水波就像活了起来,能感受到实际水流的流动,紧接着,一把将牡丹整个人扯进结界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