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牡丹尝了一口绵软的冰淇淋,这还是苏打味儿的!
她欢欢喜喜,殊不知对符悬书而言,那就是牡丹舌尖滑过自己唇瓣,再猛地撬开牙关,将舌头顶.入。
符悬书气息一滞,神情空白。
好不容易聚起的灵力,被牡丹这一举动顶得四散。
不好,要糟!
符悬书的灵力往他原先预定的反方向而去,他将自己的意识寄托在那抹灵力中,本意是想更好将蛇妖妖力引出,结果,反而往符悬书有意想避开的方向而去。
罢了,总是会被拦下的。
可符悬书就这么毫无阻碍,被淡粉色的妖力“目送”着,送进那粉色最浓郁之处。
“咿呀。”
就像有道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当符悬书睁眼,发现眼前景物已变得不同。
长长的走道上,身穿白衣的男女走动。
这儿的人蓄着短发,穿着打扮都与符悬书习惯的一切并不相同,就连建筑物也是符悬书头一回所见。
陌生的种种,让符悬书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
忽然,小小的啜泣声响起。
男人浑厚的嗓音随之传来:“好了,不哭了,爸爸带你回家。”
还有女人温声安抚孩子情绪:“妈妈买了礼物,庆祝小敏出院,是小敏最想要的东西哦?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前方一家三口,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女儿闻言,吸了吸哭得发红的鼻子,一张精致的脸蛋上满是泪痕和病态的苍白。
“是什么?”
她穿着蓬蓬的小裙子,发上左右个扎了两个小啾啾,很是可爱。
而那模样,符悬书并不陌生。
“姑娘?”
那小女娃的五官,生得与牡丹如出一辙,只不过是缩小版的。
但,符悬书又觉不对。
即便外貌一样,可眉眼给人的感觉,却又很是违和。
她不是牡丹。
一家人说说笑笑,既听不见符悬书声音,也看不见符悬书身影,就这样径自穿过他。
然后,景象退去,周围的人和建筑物不再,视野当中仅剩逐渐走远的那家人背影。
符悬书衣袖被人扯了扯,他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与刚刚那孩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躺在病床上,仰首望着他。
“大哥哥,我认得你。”
她的眼神干净澄澈,望着符悬书时,眼睛微微弯起,是双带笑的眼。
“姑娘。”
这次,符悬书能肯定地认出来人。
是牡丹。
此处是牡丹灵府,她元神在此,并不奇怪。
只也不知是否因大量妖力被夺,牡丹眼下是孩子姿态,就连记忆似也产生错乱。
而且,符悬书还有更在意的一事。
“姑娘怎好让人随意出入此处?”
对他们修仙者而言,灵府需得设下重重防护,才能防止被人轻易入侵,将元神摧毁。
元神一旦毁了,再要修复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牡丹插着管子的小手还没放开符悬书的衣袖,就这么调皮地扯着玩,回他:“只有大哥哥会来呀?而且,就算别人不行,但大哥哥随时都可以来的嘛。”
符悬书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愣了下,问她:“这是为何?”
只因他们彼此有血契牵绊,所以笃定自己不会加害于她?
牡丹看着虚弱,可对符悬书却笑得很甜。
她小小的手还在继续玩符悬书袖子,边晃边对他说:“因为大哥哥是第一个,让我的痛痛飞走,连身上丑丑的虫虫,也会一起变不见的人呀!”
符悬书这时才瞧见,牡丹的手背上,布满红点与针孔,更有的周围都带着瘀痕,看起来就像歪歪扭扭的虫子。
而且,牡丹身上穿的衣服料子虽好,却并不合身,与刚刚那被父母细心呵护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符悬书听牡丹这话,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
当时牡丹的腿被魔修所伤,两人已因同生共死契痛觉相连,符悬书顺手就替牡丹将腿伤治了。
那时候牡丹的表情,符悬书现在想想,看着既惊喜又受宠若惊。
符悬书才知,原来自己不经意的随手之举,让牡丹即便元神以幼体呈现,记忆混乱,也依然牢牢记着此事吗?
但,一码归一码。
符悬书郑重对牡丹说:“姑娘,这样不妥。”
这样对侵入的人毫不设防,届时出了事想要应对,便来不及了。
牡丹听了不以为然,却停下晃符悬书的袖子,歪头对他说:“那,大哥哥你帮我弄,不就好了吗?”
符悬书哑然。
他还是头一遭听到这种要求。
牡丹随口提出的这句,即便是再亲密的道侣之间,也不会将灵府的限制交由另一人掌控。
这无疑是给了那人随意出入的自由,也等同于将自己性命、过往所有隐秘、自身弱点,都毫无遮掩,送到对方手中。
符悬书下意识就想拒绝,可,瞧见牡丹这副幼童模样,想到以她目前自身所有的妖力,确实也无法守住自己灵府。
他迟疑了下,最终想了个法子。
“我能暂时为姑娘设下限制,直到姑娘能自己护住为止。”
牡丹对他露出灿烂的笑脸,大力地点头:“那就交给大哥哥啦!”
对符悬书全然信任,根本不必加以思考,立刻就应了符悬书提出的办法。
她越是这样,符悬书心中就越是暗自叹气,忍不住再次提醒:“姑娘,可不要谁都赋予毫无保留的信任。”
牡丹露出严肃的表情,认真点头:“嗯,我会的!”
点完又继续仰头看符悬书:“那大哥哥你要怎么把这里锁住啊?”
符悬书:“……”
他怀疑,牡丹是真的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吗?
无奈归无奈,符悬书能感受到牡丹的灵府温度越来越高,不是能继续待在这里的时候。
他长袖一挥,冰蓝色的灵气以他为中心散出,如同一个半圆那样,形成一个结界,罩住此处。
结界要透不透,隐约还能瞧见蓝色的波纹,牡丹好奇地伸出短短的手指一戳,波纹就会散开,形成涟漪,惹得她惊讶地小嘴微张,似没看过这样新奇的物事,咯咯又笑了起来。
“好玩!”
笑到一半,她望见符悬书欲言又止的表情,牡丹的笑意僵住,慢慢收起。
她攥紧自己身上的被子,歪头问他:“大哥哥,你要走了吗?”
符悬书:“……嗯。”
牡丹现在的状况,再放任温度继续升高,只会更加危险。
小牡丹又问:“那大哥哥会再来找我吗?”
对于这一点,符悬书倒是很快就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会。”
待到牡丹寻回的妖力足够守住自己灵府,他就会亲自将自己暂借给牡丹的灵力撤走,到那时候,总是要再来一趟的。
听到这里,牡丹再次展颜。
她朝符悬书伸出自己小指:“那来拉钩!”
符悬书看着她指头,迟疑了下,也跟着伸出自己的指。
牡丹小小的指头与符悬书修长的指缠绕在一块,勾住,嘴里还喃喃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猪八戒。”
符悬书被这童言童语惹得先是微愕,接着自己也郑重回勾住牡丹。
“嗯,不骗你。”
得了符悬书的应允,小牡丹很高兴。
她从自己枕下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符悬书:“送给大哥哥。”
符悬书伸手接过。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红色的剪纸。
剪裁的手法稚嫩,剪出来的东西也歪歪扭扭,有多次修剪过的痕迹,边缘很努力想要剪得圆滑,但,残留的棱角还是不在少数。
牡丹很不好意思地说:“是护士姐姐教我做的,可是我剪得不太好,我也只有这个能送大哥哥了……”
说着说着,语气低落起来。
符悬书蹲下来,眼神与她对视。
他说:“谢谢姑娘的牡丹花。”
被人认出来自己剪的是什么,对牡丹而言已是最大的称赞。
牡丹笑着对符悬书走远的背影挥手:“大哥哥,一定要再来哦!”
她很习惯看着人远去的背影,可唯独只有这一次,走远的那个人会回过头来,对她颔首致意。
牡丹怔愣,才刚分别,已经在期待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到来。
“大哥哥,一定一定,要再来啊……”
知道还有人会来,只特意为她一个人而来,那她就能继续等待。
符悬书离开牡丹灵府,闷热的热气便迎面扑来。
他抬袖抵御,眉头微微拧起。
得加紧脚步了。
符悬书很快找到蛇妖妖力。
他运起自己的灵力,将那股红色烟雾包起,本想直接以自己灵力压制,可符悬书压到一半,却发现这蛇妖顽强得很。
哪怕仅有微薄的力量,要使其消散,或将其引出,这股妖力也都像有极强的主见,不肯任凭符悬书摆布。
“果然没那么容易吗……”
符悬书将自己灵力化为球体,把蛇妖妖力压得仅余丹药大小。
没了蛇妖迫害,牡丹原有的粉色妖力这才不再惊慌,开始慢慢流淌,经过符悬书身边时还亲昵地蹭了下他的手指,依依不舍地缠绕了一圈以后,才往该去的地方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