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情宗之人吗?”秦起之压下心中奇怪的情绪。
沈肃的话犹在耳边。谨防合欢宗谨防合欢宗。可能是衣冠不整的诱惑,可能是平白无故的示好,可能是心有灵犀的吻合。总而言之,谨防合欢宗谨防合欢宗。
于是他抬头道:“好。”
……
当几个无情宗的弟子看到自家大师兄和合欢宗妖女站在一起的时候,每一个人身上都喧嚣着警惕。
直到秦起之示意他们都抬起手来,几人才犹犹豫豫地照做,心中却满是不解。
苏棠梨低头看着低下脸色冷冽得如出一辙的无情宗弟子们,和他们清一色白皙的手,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他们的右手尾指戒处清一色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浅痣的痕迹。甚至他们所有人之中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莫非这事真的和无情宗别的弟子无关?
嫌疑似乎又回到了秦起之身上,苏棠梨默默看向秦起之。开始思考起来医林和无情宗打起来的可能性。
医林给到的线索太少,如果不是有相思子,苏棠梨也不会去接手此事。
她开始仔细回忆起许恣清的话以及许白的一举一动来。苏棠梨现在手中有自己的常用技能拟态蛊惑,除此之外,还有一堆师兄师姐给她的符菉药材,以及从青衫邪崇那里拿到的易道子。
她该从哪里入手逮住那个人呢?看看手还行,但是她总不能一个个扒了他们的皮去看他们的灵根吧?
眼前都是无情宗弟子,但是苏棠梨并不知道在这之中有没有夺了许白天灵根的那人。
苏棠梨这是在找邪崇?见苏棠梨面露思考之色,秦起之回忆起他路上听见的符菉宗弟子们的议论。
于是他默默看着苏棠梨的动作,看见苏棠梨手上灵力轻柔地波动,几朵乌云便出现在了每个无情宗弟子的上头,包括秦起之的上头。
然后“哗啦啦”一声,这些乌云居然开始局部降雨,淋到了在场无情宗弟子的身上。
被骤然淋了一身的秦起之懵逼地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他转头看向苏棠梨,张嘴正打算询问,头上的乌云却愈发浓厚,倾盆的雨几乎要将他淹没。
其他几个弟子也被忽如其来的仙术造大雨呛了水,只是碍于秦起之的面子才未曾动手。
雨水并没有问题,那这个合欢宗妖女是在耍些什么花招?
苏棠梨的眸光停留在了其中一个身形稍显瘦弱的无情宗弟子身上。这个弟子手腕青筋凸起,孱弱的身体也在随着雨水颤抖。
“拾易怕水。”秦起之眉心皱起,手中的灵力化为朗日,替他驱散了头上的乌云。
“他是你的师弟?”苏棠梨驱散所有其他弟子头上的小乌云,目光专门落在了“拾易”身上。
“这是我的二师弟云拾易。”
苏棠梨倾身看向云拾易,眸中的颜色渐浅,她抬手在云拾易眼前晃了晃:“抬头,看我哦。”
云拾易分外警惕地抬起眼,手中摁在自己腰间的剑上,只是在对上苏棠梨眼中的一瞬间,他指尖骤然松懈,紧绷的身子也随之舒展。
他身后无情宗的弟子们齐齐拿剑,剑刃直指苏棠梨,显然都意识到了云拾易的不对。
谁不知道合欢宗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你对拾易做了什么?”其中一个无情宗弟子冷声质问,“合欢宗的蛊惑?”
秦起之也抬眼看向苏棠梨,手中蓄势待发着灵力,声音跟着冷了下来:“你可是在查找邪崇?拾易不会是邪崇,也不会被蛊惑误导成邪崇。”
一时间无情宗众人的眼神都格外提防起苏棠梨来。
“狸狸可没有用什么蛊惑。”一声青玉的脆响,莲央轻哼一声,“你宗的云拾易自然不是邪崇,但是未尝不可能是邪修。”
“什么意思?”秦起之指尖灵力稍作停留。
那头的苏棠梨则是眼眸一暗。她确实没有用什么蛊惑,但是对面的云拾易却装出一副遭受蛊惑的模样,居然是连装都懒得在她苏棠梨面前装了。
她原先还有几分不确定,现在却确定了:这个云拾易绝对有鬼,他是在场无情宗之人中唯一知道许白一事的人,但是他有恃无恐,他知道无情宗之人都会向着自己,而非一个合欢宗妖女。
云拾易在无情宗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自然是怀疑他杀妻证道。”苏棠梨眨了眨眼眸,眼中相当平静。
云拾易笃定苏棠梨怀疑他,但是手上却毫无证据,于是他心态相当悠哉悠哉地装出一副遭受合欢宗妖女欺负的模样。
难道她能从他怕水的事上来说道什么吗?怕水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止他云拾易一个。
“你可有证据?”秦起之自然也是不相信苏棠梨。
云拾易也在偷偷看着苏棠梨。没有证据吧?他当年做这事情的时候可谓是滴水不漏,从身份到容貌,他都没有用自己本身的。
甚至于,唯一让许白注意到的那颗浅痣,都是他怀着恶意,从秦起之手上模仿而来。
他笃定苏棠梨没有证据。
“等等哦。”苏棠梨冷静地从袋子里摸出来了一个纸皮泛黄的小本子。
秦起之面含冷意地瞧着,却听见苏棠梨声线清脆、抑扬顿挫、饱含深情,脸上却面无表情地念道:“雨水落在我的脸颊,就像是深情的恋人穿过破碎的世界吻过我的面庞。”
秦起之瞳孔震动,完全不理解苏棠梨在说些什么。而他身旁的云拾易这时已经泪流满面,浑身像是感动极了那样,止不住地颤动呜咽。
秦起之大受震撼,这很令人感动吗?他已经落伍了吗?
“看起来别人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的。”苏棠梨弯眸笑了起来,露出来手中的易道子,“偷来的天灵根好用吗?天灵根完全不随你自己成长,很苦恼吧?”
易道子讲究因果。苏棠梨研究了一会后,终于弄明白了易道子其中一个用法:放大因果逻辑。
她短匕的的刃尖浮空指向云拾易:“你当死。”
第22章 杀妻证道
秦起之原先还下意识用灵力去格挡苏棠梨的短匕,因为他心中仍旧存疑。
只是当秦起之发现苏棠梨的短匕上捎带的灵力并不多,他才偶尔放一刃过到云拾易身上。
他知道云拾易是天灵根的天才,却没有想到云拾易却被苏棠梨的刃锋劈了个满怀,周身的灵力居然丝毫未起作用。
就像是……灵根完全没有运转的状态。
“我一直认为无情宗之道乃是大道无情,却不知道居然有人会用杀妻来证道。”苏棠梨手中的易道子毛茸茸的,“这个样子仿佛是天道在说:‘我才不相信你修的是无情道’,然后云拾易用杀妻来证明:‘我就是无情,我就是修无情道的’。这样子实在是太幼稚了。”
“我无情宗从未有过杀妻证道一说。”秦起之对宗门的责任感强烈,因而开口解释道。
只是这个时候无情宗的弟子目光都一同看向了云拾易。苏棠梨不过是说了简简单单一句话,为何能把他刺激成这样?
哪怕他们师出同门,此时也忍不住开始回想起云拾易身上的疑点。
比如说,他身为一个天灵根,为何修炼速度还比不上秦起之。再比如说,云拾易的身体素来孱弱。再加上畏雨和刚刚突如其来的感动,以及现在完全不起作用的天灵根……
见到秦起之不解的目光,和身周师兄弟怀疑的目光,云拾易手腕露出青筋,他不能就这么认下。
“这都是你的诬……”云拾易抬起头。
“住口吧。”伴随着身后女声的响起,云拾易瞳孔一缩,身上的灵根剧烈地颤抖起来,被迫压弯了腰。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上簌簌掉落着泛着金光的粉末,这些细粉落在云拾易稍显瘦弱的脸上,发出刺耳的滋啦灼烧声。
“你躲的可真好,如果不是有棠梨道友的因果,我可能没有那么快能找到你。”许白的声线发颤,“你以为改变了容颜相貌就能躲过一辈子吗?”
“你借了他的相貌来骗人。”许白指了指云拾易身旁正犹豫着的无情宗师弟,又指了指另一个师弟,“还伪造了这个师弟手上的剑,你贱不贱呢?”
苏棠梨低头看了看手中加速旋转的易道子,又抬头看向了许白。
许白耳侧的翠色印记已然消除。想来是许恣清最终还是决定了让她自己来面对这些风雨,而不是擅自把许白护在自己的伞下。
这就是因果吗?云拾易强剥他人灵根结了因,许白赶来又恰巧结了果。
“你个恶心的疯婆子!你们这些天生天赋异禀的人能懂些什么?”眼见遮掩不住了,云拾易终于露出了本来丑恶的面目,“我修炼多年,修为却始终不得寸进,而你们呢?明明修炼不如我刻苦,却轻轻松松压我一头。修炼一事本就是逆天而为,我要去更改这些不公又有何错?”
原先同仇敌忾的无情宗弟子此刻面色复杂,尤其是几个被借用了特征的弟子,手中的剑隐隐转了个方向,刀刃对向了云拾易。
“我们同宗同修,自认不曾亏待你半分,起之师兄也时常因你畏水照看你几分,你为何能做出这事?”一个无情宗弟子忍不住开口道 ,“你怎能、怎敢去剥夺他人的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