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澜……”曲弦喃喃道。
这样的霞光下,他似乎看到当年眺望远空云霞的人再次回到身边,原本抚向她头顶的手缓缓探向她的发,抚向这张魂牵梦萦的脸。
只是尚未触及她的发丝,一道冰棱破空而来,打在意乱情迷的曲弦手背,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细长血痕。曲弦的手凝固在半空,未及回神,一阵罡风涌进他与云繁二人之间,将他生生震退数步。
“曲道友怎会在此?”冰冷沉敛的声音响起。
云繁抬眸,只见萧留年已经闪身站在自己身前,拦去曲弦的所有目光。
那厢门口处也匆匆跑来数人,却是慕渐惜等人赶到,皆如临大敌般盯着曲弦。不消说,先前曲弦的举动,尽数落入她师兄眼中。
“萧兄,云道友,抱歉,我失态了。”曲弦回过神来,抱拳致歉,“云道友她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交旧友,我一时之间……总之,非常抱歉。”
闻得此言,萧留年忽然想起同陷归溟之时,他常抚的那把名为“幽澜”的仙剑,以及那段来不及告诉他的故事……他嘴里的这个故人,莫非是那把剑的主人?
思及此,萧留年眉头紧拧成川,声如冰雪般道:“哪怕长得一模一样,她也不是你那位故交旧友。曲道友,我希望你记清楚,她是浮沧山的小师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曲弦沉默着,只将目光望向云繁,可她被萧留年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他再看不到她的面容。
“我记清楚了,多谢萧兄提醒!”他没再多说什么。
“不知曲道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萧留年这才缓和语气问道。
“一来是探望令师妹伤势,二来是替阴山的几位修士请萧兄前往赴宴。”曲弦说话间取出一张邀帖,又解释道,“阴山诸修风闻萧兄到此,又替众人铲除了黑袍老怪,有心结识萧兄,想邀萧兄赴宴,故请我前来送帖。”
萧留年接过帖子并没打开,只道:“有劳曲道友替我转达,多谢阴山朋友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山门还有要务在身,不便赴约,还望见谅。再说,铲除黑袍老怪的人是曲道友你,要谢也是谢曲道友,我只是救人罢了,不敢居功。”
“我懂了,一定代为转告。”曲弦并没多劝,似早就料到他的决定般,又拱手告辞。
“恕不远送。”萧留年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曲弦走到院门处,萧留年忽又扬声道:“曲道友,在下十分感激阁下此前出手相助,帮我救出师妹,这份人情萧某记下了,他日必还。”
只这一句话,就将人情全都揽到他的头上。要救人的是他,曲弦出手帮助的也是他,和云繁一点关系都没有。
云繁听出他这言外之意,垂眸微笑——师兄这是要将她与曲弦划清界限呢。
曲弦脚步微顿,待萧留年说完之后,方头也未回地离开了秋夕涧。
萧留年目送他离开,阴山全是魔修,曲弦知他为人,魔修之宴他怎么可能参加?不过是拿着这事作幌子,借故接近云繁罢了。
思及此,萧留年“啪”一声将那邀帖掷在桌上,道了句:“醉翁之意!”
再抬眼时,他只瞧见连同云繁在内五人十个眼睛都巴巴看着自己。
师兄发脾气,倒真是稀罕事。
作者有话说: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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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钟爱
众所皆知, 他们浮沧山的大师兄,是个顶顶温柔谦和的修士,很少像今日这般把“生气”二字挂在脸上过。不常生气的人, 一旦板起脸来有些慑人了, 不禁叫人想起很多年前萧留年发过的那次火——他狠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打的人。
就连慕渐惜也不敢造次, 与楚玉几人互视几眼, 一起把目光抛向云繁。
看她干什么?云繁不吱声,假装没有收到他们的眼神。
萧留年看着众人小鸡崽般的模样,知道是自己吓着了他们,心里一乐,脸却仍旧板着, 甩袖踏进屋里, 霍危等人这才长长松口气, 只是还没等真正松懈下来,便听屋里传来声:“云繁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云繁招呼都还没来得及和楚玉等人打,只能朝众人耸耸肩, 慢悠悠踱进屋里,霍危担心她挨训斥,跟到门前,那门却“砰”地一声关上, 险些撞到他的鼻子。
楚玉失笑出声,霍危摸着鼻头在房门口一屁股坐下:“你们笑什么,就不担心小师妹吗?”
“闲吃萝卜淡操心!”慕渐惜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旁边坐下, 不再看他。
楚玉和越安也笑着走到另一侧, 只道:“越安师妹, 我替你换药。”
没人再理霍危。
————
晚霞还没散,透过窗口一眼就能望到。
萧留年坐在桌畔,看着小步踱进来的云繁,道:“怕我吃了你吗?”
“怕师兄生气。”云繁听他这语气,便知道没什么大事,便在他身畔坐下。
“你还能怕我生气?”萧留年笑了,跟她生气,伤筋动骨的可是他自己。
“我当然害怕,师兄一生气,浮沧震三震,师叔都拿你没办法,我怎么不怕?”她从储物袋里翻出被藏起来的发带,递到他面前,又道,“帮我绑上。”
听她这语气,瞧她这神态,就不是怕他的模样。
萧留年摇摇头,接下发带依言替她绑上手腕,边绑边道:“你今天不该让曲弦进来的。”
“他是来找师兄的,又救过我一回,于情于理我也该谢谢人家,何况他还与师兄有些交情。”云繁道。
曲弦是好是坏她心里当然有谱,此番放他进来,也只是为了试探而已,看看他有没有从黑袍怪那里得知关于自己境界的消息,也试试他能不能看破她的假装,顺便探听探听他从西洲深入九寰腹地的目的,她总觉得,他此番来意蹊跷。
从他的反应来看,前者应该是没有,如果她的境界秘密曝露,身份也瞒不住,曲弦反不会特意试探她,至于后者……她想他尚未勘破。
“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谈不上什么交情,对他的底细亦不了解。我到阴山救你偶遇他,这本就透着蹊跷,当时因为急你之危,所以无暇多顾。”萧留年解释起来。
归溟一别,他原以为再遇不上曲弦,也就没有刻意打听此人身份底细,怎料不过数月又在阴山遇到曲弦。
“我不知道此人殷勤献好到底有何居心,但他确实帮了我,这份人情是我欠下的,与你无关,你无需为此挂怀。”他仔细绑好发带,继续正色道,“也不必对他另眼相看,下回再遇上,避着一些。”
“为什么要我避他?他又不是坏人。”云繁拔弄着发带上垂坠的金铃,“不解”问道。
萧留年却沉默起来,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曲弦看她时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全然无法掩饰的占有与疯狂。天知道他刚才回到秋夕涧瞧见那一幕时,有多惊心,体内灵力涌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向曲弦出手。
可这一切,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云繁,他是个魔修。”末了,他只能搬出这个借口。
“魔修怎么了?你自己还不是与他在归溟呆了月余,相处甚欢。”云繁不以为意道。
扯出魔修做幌子,她可就不喜欢了,毕竟她也是师兄嘴里的“魔修”呢。
“我们不一样,你涉世未深,哪里明白这其中险恶。仙魔有别,纵是当年师尊和大魔尊曲悲楼曾携手共征归溟,生死与共了近百年,到最后依然要为自己的立场坚守,很难成为真正的朋友。”萧留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解释立场这件事。
不同的立场,代表着不同的利益,有时并非两个人之间简简单单的事。
灵星回山前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他确实也看出来了,随着年纪渐长,云繁只会越来越招人,他就怕……怕那曲弦别有居心靠近云繁,而云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万一叫曲弦骗去心,那后果……
思及此,萧留年猛得蹙眉。
他发现自己非常不喜欢这个想法,哪怕这仅仅只是个没有边的预测。
“师兄,你怎么了?不过一个曲弦而已,你犯得着这么紧张吗?”云繁越听越是不对,敢情萧留年不是在责怪她放曲弦进来,而是在阻止她与曲弦接触,这倒是奇怪了,“我也没说要与他深交,只是不想平白无故避着人罢了。”
萧留年被她一句话问住——是啊,他紧张什么?
“云繁,有些话本不该是我这师兄来与你说,换成钟师姐可能更合适,但……”萧留年捏捏眉心,而后语重心长正色道,“不止是曲弦,还有其他人。师妹,你年岁尚浅,心性未定,不宜过早涉及男女情爱。”
这一番话直接让云繁瞪大了眼,她万没想到这个一本正经的师兄,竟是要和自己说这些,真是难为他了,就这简单两句话,恐怕都是他搜肠刮肚后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