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曰生，一曰死。
生死之间，众生平等。
即使是神魂地仙，也是如此。
明黛居高领下地看向纪苍元，随后，先天灵宝生死册在她身旁展开，显现出上面的名字。
翻过第一页的金色的纪凌辰，翻过第二页的纪星河、云裳、纪啸天，第三页的空白之处，开始自动书写出‘纪苍元’三个字。
“不！”
随着这个名字被书写上去，纪苍元本能的察觉到，自己的‘命’被明黛捏在了手里，他此刻与无涯宗的任何一个炼气筑基弟子一样、甚至是归云峰上的鸟兽一样，面对她都毫无反抗之力！
同时，眼前的世界开始重叠，纪苍元忽然看到了很多东西。
神魂地仙的神识，足以让纪苍元承受大量的信息，他……看到了好几个不同的人生轨迹交叠在一起，不同名称但是功能相似的秘法，经过纪远涛、纪星河、门中弟子等各种原因，最后都会落在他手中。
而他面对这个秘法，面对飞升的诱惑，一次次的选择布下大阵，献祭整个宗门，尤其是后代中最具天赋的纪凌辰，每一次都不免成为了他的最终目标。
这到底是……
纪苍元怔怔的看着一只银色飞梭落在明黛手中，成为了她手中的一支笔。
可是此时的纪苍元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依然努力地感知着重叠时那些的记忆。
到底，他的结局如何？
那些数不清的世界中，他纪苍元可有成功飞升过？
没有、没有、没有……
纪苍元的神情几近疯魔，他忽然失去了突破以后就一直维持的少年模样，浑身头发花白，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憔悴不堪的糟老头子。
明黛不为所动，执笔的手，对着册子上，写着纪苍元名字的位置，划下一道红。
终于，纪苍元三字，被一笔划掉。
同一时间，被划掉的，还有纪苍元的生命。
无可逃避，无可阻挡……眼中最后一点微光泯灭的前一刻，纪苍元释然了。
这释然产生的原因，或许更多是因为成王败寇，知道自己赌输了。
可也有一分，是来自他内心最深处的怀疑，都修炼了千年，为什么自己会在距离寿元结束还有三百年时就如此疯魔？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将他内心飞升的渴望放大，连底线也可以被突破，最终成为了一个每次都做出统一选择的傀儡。
死亡降临，恍惚间，纪苍元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苍白色的世界，世界之中有一些带着白色面具灰影出现，朝着他伸出了诡异细长的手，似乎在‘招手’接引他。
如此……也好。
第206章
纪苍元的身体在众人面前失去了生机，身死道消，这位存活了超过千年的苍元真君，最终化作烟尘消散。
明黛神念投注到生死册上面被她划去了名字的纪苍元上，很快就获得了一个明悟：死去的纪苍元，真灵并非如她在死亡神座上看到的其他世界的人那样，被命运蔓藤吸收，而是去到了亡者世界，进入到了从生者世界到亡者世界的轮回之中。
在这片天地没有被命运蔓藤侵入之前，生死就是如此运转的。
不仅如此，手持生死册这件先天灵宝，明黛甚至还隐隐能够感应到一些亡者世界的情况。
纪苍元的真灵没有像明黛那样能够在亡者世界中自由行动，而是落入了她之前所见过的一条条分支出来的河流之中，关于所有前世的记忆，会全部在河流之中被洗涤，也就是遗忘，这些记忆碎片也会成为河流的一部分动力。
这些河流名为忘川，不断分散的支流最终流向无数个世界。
纪苍元留在生者世界沾染的种种因果，来自自身与他人的怨恨执念、感念祝福……在河流之中或成为阻力，或成为推力，若是阻力占据大多数，那他就会在忘川中身不由己地痛苦沉浮，不得解脱，若是推力多，那就会顺流而下，保留一点本质真灵，重新投胎。
看着这一幕，明黛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原来这才是完整的生死轮回。
从生到死，向死而生，本就是循环往复的。
那么……那些被命运蔓藤截断了轮回的世界，死亡后会经历什么？真灵是永远寂灭，还是能拥有来世？
“凌辰……”
云裳的呼唤打断了明黛的思索，她将生死册与破界梭收起，来到了亲人们身边，生命之力涌现，快速的为他们回复着之前的伤势。
然而此时纪星河与纪啸天都无暇顾及，两人神情怔忪，好似陷入了什么信息的冲击之中，尤其是纪星河，眼眶泛红，额角青筋显露，忍不住紧紧抓住了云裳的手。
明黛一看这情景，就知道被记录在生死册的上面的亲人们，与自己、与方才的纪苍元一样，获得了其他命运线上的记忆。
此刻，明黛也无比庆幸自己之前就将亲人们的名字都记录在了生死册上，这意味着他们即使出现意外身亡，真灵也会进入正常轮回，而不会落入居心不良的命运蔓藤掌控下。
云裳看起来是最先从众多记忆的之中回过神来的，她看到走到自己身边蹲下的女儿，温柔地将她脸颊边的碎发给别到了耳后。
“我的凌辰太厉害了。”
听到这话，明黛终于笑了起来，心头是说不出的轻松与畅快，旋即脸上一凉，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一滴泪珠跟着滑落。
“哈……没错，没错，我的凌辰太厉害了！”
纪星河也终于回过神来，抹掉了满眼通红，又变回了那个总是因为女儿感到骄傲喜悦的父亲，其他命运线中感受到的所有压力与痛苦，终于都烟消云散，不会再重现。
从此刻开始，那个必然的命运节点宣告终结。
纪啸天承受不住大量的信息，还在昏迷之中，但是明黛知道他并无大碍，又担心起了被命运排出这个世界之外的莫淮。
方才自己能够‘重叠’，师兄显然出了很大的力，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没曾想，下一刻，莫淮便从之前消失的地方走了出来。
“师兄，你怎么了？”
明黛皱起了眉头，连忙迎了上去，她已然突破神魂，此时能感觉到莫淮与这个世界的关联时有时无，就连他的身影也在众人眼中时隐时现，除了他本身大道的特殊性之外，肯定与方才的出手有关。
“我没事，只是之前与这个世界的连接被强行切断，以至于我现在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不够稳固……”看到明黛脸上浮现出紧张担忧的神情，莫淮笑道：“放心，现在无事了，过些时日我就能完全恢复正常，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条命运线，我说什么都不会找不到的。”
“那就好……”明黛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立刻疑惑起来：“等等，不是因为师兄你帮我获得另外一条命运线的力量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不是。”说到这里，莫淮也摇了摇头，露出了奇异之色：“祂的力量何等恐怖，我那时被送去了其他命运线，用了各种办法依然无法进入这个世界，可也恰是在其他命运线的夹缝之中，我看到了存在于其他命运线中的纪凌辰……或者说昔辰真君。”
“我便在当时突然意识到，命运可以利用规则让我这个不属于那条命运线的人无法进入这个世界，但是祂绝对阻止不了你，这个本来就属于那个命运节点的关键人物。”
莫淮感慨道：“联想到你之前提到的你获得的昔辰真君的传承，我发现了背后乃是另一条命运线上你的谋划，我眼前所见，正是真正的逆转之机……竟然想到了用这种办法绕开这种限制，获得其他命运线的重叠，实在是厉害。”
明黛却是恍然，还好师兄当时反应快，瞬间就领悟了背后的奥妙，否则少了他这一个助力，恐怕如今一切又是不同了。
“师兄，你还认识昔辰真君，唔……另一条命运线上的我吗？”
这么想来，这一日扭转之局，昔辰是把莫淮也算进来的。
“不知道。”莫淮给出了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苦笑道：“我能够跨越命运线的代价，就是记忆不完整，只有接触到相关的线索，才有可能知道更多。”
明黛缓缓点头，联想到莫师兄诞生的世界，也是因为有自己的插手才出现，若是昔辰真君考虑了她，那应该也会考虑到莫淮。
“此事不急，先处理完无涯宗的事情吧。”莫淮指了指天空。
天空之中出现了几道遁光，失去了控制的血灵大阵已经被破，无涯宗的绝大多数修士们，也在这场惊变之中受了伤，此时正在赶过来的三道遁光，气息都非常熟悉。
无涯宗除了纪星河之外，加上掌门真人一共有四名元婴真人，而其中纪远涛已经第一个死亡。
这就是血灵大阵古怪的地方，寻常而言，任何关联的大阵，都是越接近根源受到的影响越大，但这血灵大阵偏偏是反过来的。
越是境界低的修士，血脉越是隔着多代受到的压制反而越大。
前者可以说是修为的影响，后者就有些微妙了……
“嗯？”
就在这时，明黛神情一动，发现识海之中的生死册上开始自发地新增了名字，周文光、江春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