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仪冷冰冰的问:“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代替他女儿出嫁?个老东西竟然敢戏弄我,不想嫁女儿却收了聘礼,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还不是贪钱!”
师兄没有吱声,似乎被阴司仪的气势吓到,极力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都要哭了。
见状,阴司仪收了收火气,放软声音,“你不要害怕,我不是生你的气。有什么委屈跟我说,如果是那黄员外强迫你,定然饶不了他,给你讨个公道。”
师兄不说话,抬起袖子遮住脸,肩膀颤抖,隐隐传出啜泣声。
这精湛的演技,不浮夸,不毛躁,无比丝滑,看的师弟目瞪口呆,汗毛竖起。深深怀疑今天要是能逃出鬼界,会不会叫师兄记本子上,以后给他穿小鞋。
阴司仪脸色阴沉,眉宇间都是戾气,要是黄员外在这里,大概会被她撕成碎片。
一直沉默不语好似路人甲的师尊终于开口:“许是黄员外心疼女儿,不愿将女儿嫁入鬼界受苦,却又害怕鬼,不敢拒绝,回神后便想出这么个主意李代桃僵。这姑娘既然无辜,并非存心戏弄阴司仪,也是身不由己,不妨放她自由。”
阴司仪冷笑,根本不吃这一套,讽刺道:“那他咋不把聘礼退回来?”
师尊眉头微蹙。
“不敢拒绝鬼媒婆,却找了别人家的女儿代为出嫁,连份儿嫁妆都不肯出。合着好处都是他收了,坏名声都叫我被承担?婚嫁讲究你情我愿,真是误会,大可以把聘礼充作嫁妆叫送亲队伍带走。这姑娘生辰八字不对,我自会发觉她的身份错了,明白他的意思。”
阴司仪讥讽:“他送这姑娘上花轿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她将来会怎样。既不曾想过她能活着回来,也不曾想过以后在鬼界该如何过活,但凡有一丝上心,都不至于连份微薄的嫁妆都不肯出。”
轿子里是个男人,黄员外当然不会出嫁妆。
但这话却不能说出口,何况阴司仪说的并不完全错。
关于聘礼的事,黄员外绝口不提,师徒三人根本都没有听他说起过,只说有鬼瞧上他女儿。
无辜可怜的黄员外有所隐瞒,草菅人命的阴司仪居然还挺讲道理。
师尊思考了一下,沉声道:“活人不该与死人结亲。”
阴司仪懒懒的睥睨他一眼,瞧在那张脸的份儿上,没有生气,“怎么着,你在教我做事?”
师尊继续道:“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将活人送入鬼界,着实考验人家姑娘的承受能力,比起孤零零来鬼界,大概更喜欢从小到大习惯的人间。”
阴司仪不冷不热,“你倒是怜香惜玉,知道体恤人家姑娘。”
她眯着眼,直勾勾盯着师尊看,眼神透出深深的审视,显然是怀疑他身份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身着嫁衣的女鬼们个个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就像人偶似的,看久了还有点毛骨悚然。
黎画抓下盖住自己脸的红盖头,轻轻嗅了嗅,当然不是因为她变态,只是想要闻一闻人味。这种气息很难描述形容,反正出现在感知范围里立马就能分辨出来,与鬼怪的死气泾渭分明。
她试着一根手指顶着红盖头转转,像耍杂技那样转盖头,转不起来。
看了一会儿事态发展,手里捏着红盖头向新娘子走去,根本不惧那一排排身着嫁衣的暴戾女鬼。
她一靠近,嫁衣鬼的目光都落过来,一双双眼睛冰冷极了,好似蕴含杀气。
其中几个按耐不住正想动手,阴司仪抬抬手制止。
黎画走到新娘身边,递出手里的红盖头,“还你。”
“……”
“不要了吗?”黎画又转了转红盖头,轻飘飘的,差点落地上。
阴司仪充满审视的目光落到黎画身上,眼神在她和师尊之间来回转了转,意味深长的问:“你们是一起的?”
黎画摇头,正色道:“别用这么暧昧的用词,我有妻妾的。只是路上偶然遇见,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阴司仪不置可否。
黎画:“我有个疑问,不知阴司仪可否愿意解惑?”
不等对方给出回应,黎画缓缓道:“据说阴司仪会给死人和死人结亲,鬼怪之间也有婚嫁,并不稀奇,只是,为何还要给死人和活人结亲?黄员外之事就是证明之一,跨越阴阳结亲容易惹事端,死人不宜长居人间,活人不愿就此入鬼界。”
“我观司仪明理负责,对于经过自己之手操作仪式的姑娘爱惜护短,愿在她们遇人不淑后提供庇护,给予一个容身之所,心中忍不住生出疑惑。让正值花儿一样年纪的姑娘入鬼界,必定没几个是愿意的吧。”
“虽然我是个鬼,却不得不说,鬼界真的很荒凉。”
阴司仪冷笑:“遇人不淑,是人是鬼有何异,得一如意郎君,鬼又何妨。人间繁华,与女子何干,鬼界荒凉,女鬼能顶半边天。”
黎画想了想,只能对阴司仪竖大拇指,“通透啊。”
“但一般人肯定不会这么想,怕死是人之常情。人间对鬼界了解稀少,惧怕鬼怪,鬼却是从人变得,对两边都有了解。惧怕未知是本能反应,阴司仪为活人和死人牵线结亲,在活人眼里大概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阴司仪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黎画,“想说什么直说吧。”
黎画笑靥如花,“我对阴司仪一见如故,心中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邀请阴司仪到寒舍一叙?实在不行,就此秉烛夜谈也可。罗丰鱼一死,余笙府自然易主,他这般戏弄你,这些财产作赔礼,名正言顺。”
阴司仪眼神奇怪,没说愿意,也没拒绝。
尽管她在鬼界名声不显,只是个操办仪式的,但就凭手底下一大群嫁衣鬼便不容小觑。像这样公然向她表达敬仰之情的,以前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她想讨好她?
阴司仪否决掉。
“什么意思?”阴司仪决定直接问,对方要是还敢绕圈子,说些有的没的,别怪她翻脸。
黎画也干脆,看出阴司仪的不耐烦,开门见山,“是这样的,听闻阴司仪可为夫妻操办仪式,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那二十八房侍妾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黎画摆出忧郁的表情,诉说甜蜜的烦恼:“唉,爱妾们都是我的心头好,每个都住在我的心尖上,只给个名分未免委屈,还要有点仪式感。”
“不过我最敬重的还是家中娇妻,爱妾们有的他必须有,爱妾没有的他也要有。劳烦阴司仪给个主意,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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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猎杀时刻
凭借爱的感言, 黎画成功抢占C位,成为大家瞩目的中心。
这一刻,新娘都成了配角。
阴司仪沉默良久, 黎画殷切的看着她, 眼底满是希冀。
“不行。”
“为什么?”
阴司仪端坐于高堂, 仪态从容优雅,“我向来只为夫妻操办仪式, 两个人的世界, 容不得他人踏足。二十八房的侍妾, 我没兴趣。”
她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黎画,好似在研究什么,红唇轻启, “你若舍弃那二十八房的侍妾,我倒是可以为你操办仪式。”
黎画痛心疾首,“我与爱妾们花前月下, 情意绵绵, 互诉衷肠, 岂能如此薄情, 说抛弃就抛弃。就没有其他办法, 可以兼顾娇妻美妾?”
阴司仪嘴角抽了抽, 坐享齐人之福也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倘若结为夫妻, 就会定下契约,若是背叛, 无论男女都会遭到反噬。如此多的侍妾, 只会叫你自己遭到反噬, 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地为证, 日月为鉴, 如此郑重的仪式一旦违背肯定有惩罚。
阴司仪还从未见过如此异想天开的。
黎画却露出诧异之色,“您在说什么,他们是侍妾啊,岂能与妻平起平坐。娶一名娇妻,纳二十八房侍妾,并无矛盾冲突。”
“……”
黎画的表情温柔似水,“当妾侍是委屈他们,若连仪式都把他们抛下,岂不是令爱妾们心寒。我要让他们知道,不论生老病死,不论贫穷富贵,我都会爱护他们,安慰他们,尊重他们,保护他们,永永远远是我的侍妾,不抛弃,不放弃。妾侍只是个虚名,我的心意如金子般珍贵,每一分都是真心的,无比真挚。”
“答应他们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做到,对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不欺负他们,不骂他们,有人欺负他们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他们。他们开心的时候我陪他们开心,他们不开心的时候,我哄他们开心。”
“………………”
这一回,阴司仪沉默的更久了,空气似乎都要凝结,谁都没出声,过了老半晌,她终于开口,忍不住问:“那你的……娇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