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辰锐利的眼睛扫过乔燕飞和带着医疗机器人的医生。
“有不是智灵族的吗？”他问。
“……”
他向来说话没头没尾。如此对陌生人出言略显粗鲁，着实顶了乔燕飞一下。
但舟龙陛下事先提点过, 而姜星辰的脾气秉性在整个银河系都颇为“出名”，行动队队长沉默片刻, 而后试探道：“你不喜欢智灵族。”
姜星辰看向乔飞燕肩头的雨燕干笑几声：“精神体当宠物养？”
乔燕飞侧了侧头。
“都把精神体收起来。”她下达命令, 同时挥了挥手, 肩头的雨燕拍了拍翅膀，凭空消失。
待行动队队员也纷纷将精神体收起来后，肉眼都能看出来姜星辰好受了一些。
怪不得陛下叮嘱时说“这孩子对精神体很敏感”。
乔飞燕倒是不介意姜星辰粗鲁无礼，她都能当他的母亲了。因而端详起姜星辰也分外不客气：身形高大的青年坐在椅子中, 直至精神体全部消失，他隐隐紧绷起的肌肉与攥紧的双手才放松下来。
“去通知人类大使馆。”乔飞燕转头吩咐副队：“请个人类医生过来。”
副队颔首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后, 人类医生匆忙抵达, 而后就是简单的身体检查。
肩头和手掌的刀伤重新换药、包扎, 肥遗星领队突入市政厅时受到的刮碰伤害也一一得到处理。负责任的医生还抽了一管血，在崭新的医疗机器人帮助下，很快就出了结果。
“受伤不过一星期？”
医生对姜星辰肩头的刀伤甚至发表了惊叹：“人类不应有如此强度的恢复力，你是混血吗？”
姜星辰面无表情：“不知道。”
医生：“还有你的血检，精神读数——”
乔燕飞第一时间捕捉到姜星辰的金眼闪过如刀锋般的凌厉色彩。
“好了，”她及时打断医生，“没事就好。让他先行休息吧。”
行动队队长示意医生出门说。
高档酒店为行动队提供了会议室。抵达会议室后，医生很是担忧地把血检报告递给乔燕飞：“他的精神读数很高，如果不加以干涉排解，恐怕会出问题。”
乔燕飞回想起姜星辰如狼犬般警惕的神情：“他怕是不会接受智灵族的精神干涉，而且……”
“而且？”
“没什么。”乔燕飞摇头。
而且，他身上的精神力明显到不放出精神体都能察觉到。
像是有人用精神力包裹住了他，又像是占有了他。与姜星辰共处一室时，别说他见到别人的精神体而焦虑不安，连乔燕飞的雨燕也因这股精神力感到深深地威胁。
陌生的，极具攻击性的精神力。
人类不会有精神力量，这必定不是姜星辰自己的。
舟龙陛下还说过姜星辰是舟鲤公主的意中人，那么……
这股力量，只能是舟鲤公主的。
意识到这点，乔燕飞不禁暗暗心惊。
她也是刚刚得知，舟鲤公主竟然是接受过女妖亲吻的人——如此强大的精神力，也只可能属于女妖之吻。
二人相距这么远，公主的精神力还在。
公主又是怎么办到建立精神链接，又不曾摧毁其神经系统的？
乔燕飞百思不得其解，转念一想，这也不是她能操心的事情。
“报告我会交给陛下，”于是她对医生说，“劳烦你走一趟。”
收起血检报告后，乔燕飞再次敲响姜星辰的房门。
知晓对方更喜欢直奔正题，乔燕飞也不客气。
“既然陛下信任您，我不会多言。”乔燕飞开门见山：“巡逻船以搜查走私荧石为借口，会对任何来自盘古星系、前往母星的船只进行搜查。若想避开搜索，雇佣兵的船只能在‘西王母’空间站停靠。”
“他们马上就来。”
“预计明后两天内会抵达。”
乔燕飞给了肯定答案：“届时我会通知你。”
姜星辰警惕抬眼：“不要干涉我行动。”
乔燕飞：“陛下已经说明情况。但我也不可能白白看着，一旦我认定你失去战斗能力或者追击能力，会用我的方式行动。”
男人嗤笑出声，没有作答。
真费劲。
乔燕飞不禁腹诽：她的孩子青春期时都没这么难沟通。
公主喜欢他什么啊，乔燕飞记得舟鲤公主总是柔柔弱弱、内敛温顺的模样，和面前这个伸着长腿满脸不耐烦的青年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乖孩子总是会被野小子吸引吗？她心中嘀咕。
不过……
眼下已经是夜晚了，空间站的人工恒星黯淡下来。姜星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室内的仿照自然光照不到，可他一双璀璨的金眼睛仍然因窗外的霓虹灯光而迸射出刺目的光亮。
仿佛这双眼本来就会发光一样。
金色眼睛，是荧石辐射后的结果吧？
“另外，关于您的恢复力。”
乔燕飞若有所思：“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形成的？”
姜星辰：“干什么？”
“没别的意思，”乔燕飞说，“只是希望我和我的队员也有这样的能力。”
“你在荧石矿场泡几年也可以。”
姜星辰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不过看运气。”
乔燕飞了然。
和她料想得一样。
人类不可能有高强度的恢复能力，他这体质倒更像矿族人……而矿族人又与哺乳动物存在生殖隔离。
因而只能是荧石矿辐射带来的变异了。
那他对精神力的破坏高耐受是否也是如此？
“还请您好生休息。”
乔燕飞结束对话：“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
离开酒店后，她立刻联系上刚刚的人类医生。
“血液样本还在吗？”乔燕飞直接问道：“请再做一份荧石矿的辐射检查，一起发到女娲星。”
假设真的是荧石矿能提高精神力的耐受程度，这件事不止要告诉陛下，还得通知地下商会。
而对于姜星辰来说，直至感官内彻底没有智灵族存在，他才真正意义上的松懈心神。
从进入“西王母”空间站起，他就感觉自己时时刻刻都在遭人窥探。
过往与智灵族接触时并不会如此。
也许有舟鲤的精神力作祟，可姜星辰更紧张于她们的精神体会发现自己腹部“那东西”的存在。
这么想着，他的右手抚向自己的小腹处。
姜星辰的腹部依旧一片平坦，但冥冥之中，他就是感觉到自己与“那东西”逐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连结。
一想到它的存在，姜星辰的胸腔内就克制不住酝酿起不容忽视的保护欲。
是因为“那东西”也许会是鲜活的生命吗？
还是因为……
姜星辰从夹克的口袋中拿出那根白色发带。
中心城内，舟鲤将自己的精神体附着在发带上，顺着水流漂浮过来。他抓住了它。
纤细柔软的发带横在姜星辰掌心，他送到鼻尖，却没有了熟悉的味道。
当然了，从肥遗星到“西王母”空间站，时隔多日，泡过水的发带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舟鲤的气息从他的身边彻底消散。
这样的认知让姜星辰忍不住开始惶恐。
他始终睡不好，深夜盗汗，还会反复做噩梦。
有时姜星辰会梦见舟鲤离开时的场面，她头也不回地步入装甲车，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有时姜星辰又会梦见自己的腹部逐渐开始膨胀，麦色的皮肤顶出一个圆。面目模糊的医生告诉他需要将其中的生命剖出来，可画面一转，医院变成了旱魃星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他只好用热能匕首割离血肉。
梦中流淌出来的并不是婴孩，而是离开水的水母，躺在干涸的地面静静等待死亡。
姜星辰在梦中抬头，看到的是舟鲤失望的眼神。
好几个晚上，他都是在这样的梦境中惊醒的。
可是醒来后，姜星辰早已习惯萦绕在身边的青草香早已消失不见。
舟鲤……
他扶住额头，试图从发带再嗅到什么。
如今姜星辰已经分不清，他的思维究竟是为舟鲤影响，还是发自内心的冲动。
不论如何，他攥紧手中的发带，必须把她夺回来。
…………
……
当天晚上，迅闪三号。
舟鲤从梦中惊醒。
她挣扎着起身，直至左手触及到寝室舱冰冷的墙壁才彻底回过神来。
梦中的水母流淌在干涸大地上，姜星辰手持热能匕首，他的腹部……
好可怕的噩梦啊，舟鲤忍不住一个激灵。
离开床铺后，她去洗了把脸，才多少冷静下来。与此同时，舱门响起滑动的声音，回到卧室内，舟鲤便看到兰花螳螂纤细的身影闪了进来。
“我们到了。”
虫母说：“响尾蛇请你过去。”
舟鲤：“女娲星？”
兰花螳螂摇了摇头。
很好，果然是这样。
舟鲤在心底雀跃：姐姐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那么……
她抬头看向兰花螳螂。
柔弱的姑娘迈开步子，走到虫母前面，压低声音：“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