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 从看到她第一眼起, 她就像明月皎皎里的一粒有毒的朱砂,铲不除, 剥不去, 只能饮鸩止渴。
阚冰阳沉了口气,淡淡道:“叶萦萦, 别和死去的人较真,好吗?”
“不好。”叶萦萦不假思索, 回怼他:“你在紫灵山长大, 从小就入正一,早看惯了生死, 但我不行。”
他无奈, 也不知道说什么。
“叶萦萦,我虽然从小受沈家熏陶,但紫灵山对我来说, 与家无二……”
叶萦萦古里古怪一笑, 将翘在手套箱的两条腿撤了下来, 然后身子一歪,凑上前将脸送了过去。
“那我问你,你那道坎儿是过去了?”
要说坎儿,便只有一个,那就是四年前让她跳脚的周偲。
绕来绕去都在纠结一个死去的人,
还是个牌位,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阚冰阳沉叹,低声道:“叶萦萦,当年……真的与周偲无关……”
叶萦萦挑了挑眉毛,嘴角的弧度随着眉眼的舒展愈来愈挺翘,她好似满意这个答案,又好像不甚满意。
“我不信。”
她笑笑,满含深意。
接着,便是低头认真玩手机,旁若无人。
阚冰阳早已习惯她的态度,他道:“你能不能好好听我一句解释?”
“解释?”叶萦萦头也不抬,“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俩就是普普通通的师徒关系,还是临时的。跟我解释你早逝的白月光,未免太过绝情了吧。”
她依然波澜不惊,听到他一番讨好也只是罔若无闻,就当没他这个人存在。
小姑娘这几年,内敛了不少。
至少,在她眼睛里,已经看不出来太多的情绪了。
阚冰阳静了会儿,沉声说道:“叶萦萦,我承认她确实喜欢过我,但我对她没动过半分心思,她也不是我的什么白月光。”
听到这,叶萦萦手指微微触动,眼眶轻震,极小甚微地冷嗤了一声。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不信。别说,我对吴炫还动过心思呢,人家也够帅的,家庭也好,对我好得很,包机送奶茶的时候你不是也在边儿上吗?可不比你差。”
两厢僵持,各执己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阚冰阳继续道:“叶萦萦,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是在紫灵山长大的,从小看的是离别和生死…”
叶萦萦咬紧牙,掀起眼皮朝他轻瞥,“阚冰阳,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阚冰阳:“我……”
她打断他,“算了,不想听。”
说罢,她收起手机,解开安全带,径直下了车。
前面是满眼的灯光璀璨和火光灼目,扑面而来的香味混杂着人生鼎沸,一下子就将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尽。
阚冰阳跟着她,一声不语。
任由她抱着手臂,走马观花似的在那挑选吃的。
可叶萦萦也着实没有胃口去吃了,尤其是看到摆放在那的一条条生肉猪排,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说了这么多,她睁眼闭眼也全是死状凄惨的人。
真是作孽。
她转头道:“不想吃了,想回家。”
阚冰阳轻声疑惑,不解道:“怎么了?”
叶萦萦捂着胃,揉了揉,“我可没你那么波澜壮阔的心态,包容万里海纳百川,看完了尸体直接干饭。”
她几步绕开他,脚步轻快生风,魂儿似的一下就蹿到了最前面。
阚冰阳跟上去,看着她的身影,习惯性地想抬手轻抚她的头顶,可不知怎么的,就如同脑袋打了霜,落入眼里都是冰冷。
“萦萦……”
他唤了一声。
她却倔强至极,没有回头。
-
回到家,卫蔓凝正坐在客厅敷面膜。
叶萦萦吓了一跳,“我靠,妈,你干嘛呢,大半夜的吓我一跳。”
卫蔓凝冷着眼睛反唇相讥:“小祖宗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是你吓我好不好?”
叶萦萦这才抬头去瞥墙上挂着的时钟。
不多不少,指针过半。
正正好三点半。
她问:“这么晚都不睡?还是已经醒了?”
卫蔓凝揉着肩胛骨站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早上五点有个通告,一会儿我经纪人来接我,你去睡吧,我动静小些。”
“噢……”
叶萦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换好鞋,有点心虚地抬手捋了捋头发,朝自己房间走去,生怕卫蔓凝看出来她今晚见了谁。
-
第二天一早,便下起了小雨。
这场春雨来得及时,沿路有些蔫吧的花草焕然新生。
饶芮打来电话,问她:“你们乐团不是要去宁城演出吗,你什么时候走?”
叶萦萦懒洋洋道:“早呢,最近我打算再上个综艺,炒炒现饭回个锅,挣点路人缘。”
饶芮冷嗤一声:“喂,你已经是天才大提琴少女的人设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家长想把孩子送去紫灵山变形吗?”
旁的不说,就这几年的变化,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安分守己,不卑不亢。
除了十九岁那年被网友编排的cp组合,这四年来,竟然一丝绯闻都没有。
叶萦萦挖苦她:“饶小姐,你也想去啊?可惜,你太老了,人家只要十多岁的纨绔子弟,不会要你的。”
“叶萦萦!”
不用想都知道,对面脸有多黑。
饶芮也是个把爹往死里榨的富二代,上房揭瓦的事儿没少干过,但现在也二十多岁了,沉淀了几年,老实多了。
“我只是想去求个姻缘。”
“啊?”叶萦萦握着的手机差点掉了,“你去紫灵山求姻缘?”
饶芮的声音明显高了几分,“有个很厉害的大师后天在紫灵山开道场,什么都能求。”
叶萦萦不太信这些,但也不想驳了人家的面子,便问道:“所以呢?”
饶芮深吸一口气,试探性道:“你陪我去呗?那地方你熟。”
叶萦萦想都不想,“不去。”
她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往的人,尤其是看到橖顶的桃花林,那男人的身影仿佛就在眼中来来回回地穿梭。
她可不想遇到什么老熟人,尴尬透顶。
可饶芮死乞白赖地贴着手机,声音又软又糯,“叶小姐,叶公主,我的叶宝儿,陪我去呗?回头我请你打卡长湾蓝苑的法餐?”
美食诱惑,向来不会有人拒绝。
叶萦萦挑了挑眉,将手机离远了些。
“行吧,但我不进偏殿。”
-
紫灵山的雾,温柔缱绻。
因着春雨,暖阳对分,似乎透过细细密密的微风,抬手之间便能握住风中的雨点。
叶萦萦从缆车上下来,压了压头顶的黑色鸭舌帽,手插着裤兜,一言不发地往山顶走去。
饶芮第一次来,兴趣盎然地环顾四周,好奇道:“真难以想象,有人能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住三个月。”
她冷嘲热讽,叶萦萦也不傻,自然听得出来。
两个人从小就怼习惯了,谁也没客气。
叶萦萦蹭了蹭鞋底板的泥泞,低低嗤笑道:“还有人在这住了二十年呢。”
“谁?”饶芮问。
“还能有谁……”
叶萦萦还未说完,二人正走到紫灵宫大门。
肃穆端庄,远远飘来寂静深远的降真香和滚滚香炉的烟纸味儿,一下子就将二人的眼睛熏迷了。
叶萦萦眼泪水滚了出来。
断珠儿似的。
待再睁开眼,就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个深蓝绣金边道袍的道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眼神、目光,都熟悉极了。
“哟……侄儿?”晏清双目炯然有光,阔步而来,惊异道:“你不是出国念书了吗?刚回来?”
就说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也不知道她这什么体质,一来紫灵山,就触发了墨菲定律这个defuff。
饶芮问:“你是……?”
晏清粲然一笑,满面都是随和,他微微点头,说道:“我是她的师叔。”
那模样,跟逢人介绍“我是她亲叔”似的那么大方得体。
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叶萦萦僵着脸勉强迎上笑脸,“晏师叔,早上好。”
“好,好,大家都好。”
晏清整理了一下道袍,领着她们进去。
此时,山间小雨渐渐在艳阳浅出之中悄然而止,和风吹拂着阵阵桃花清香,从橖顶的方向缓缓飘延过来。
晏清回头问道:“来这么早,是来求姻缘的吗?”
他目光飘忽,也不知道在问谁。
饶芮是个直肠子,毫不犹豫地说道:“对,听说有个巡游四方的正一派大师来你们这设坛布法,求姻缘的符咒是你们道家的绝活,所以呢……”
她轻轻挑眉,尽在不言中。
晏清会意地点头,又转向叶萦萦,“侄儿,你也是来求姻缘的?”
叶萦萦冷着脸,一双俊目充斥的都是待不下去的烦躁。
“不求!”
她声音大得很,引来旁边几个游客的侧目。
好在鸭舌帽压得低,也没人认出来她。
尴尬使然,晏清安抚性地隔空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转向饶芮,“那我先带这位善信去大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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