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鬼的恋爱 (凤久安)

　　初代家主沉默后，回答：“未曾有具体记载，一说，为平息争端，他来替天地做公正者，因而，众神中唯他无庇护地。另说，他行诡术，以天地规则为由制衡各方，诸神的庇护地，他可以随意停歇来去。”
　　“他何时消亡？在何地消失？”
　　初代家主道：“人类不知诡神，便不拜诡神，他何时何地消散，无人知晓。”
　　唐之皎思路和家主们不同，她很快就倒过来想：“不过，诡神变化多端一神千面，这样的话……人们口中说的日神月神亡神花神，不一定都是他们本尊，也有可能是诡神。”
　　“所言不差。”初代家主颔首。
　　“记载中，有哪位神，消亡的地点时间说法有不同？”唐之皎问。
　　初代家主冷冰冰回答：“大多都有不同。”
　　之前，他们以为是时间久远，亦或是人们认错了神，导致古籍中相关记载有重复和矛盾之处……现在看来，或许都跟诡神有关。
　　唐之皎关了老宅，健身预约的时间到了，她换了衣服下楼，到小区的游泳中心，下了水。
　　游了几个来回，唐之皎冲了凉，坐在休息区喝水。
　　不远处的壁挂大屏幕还开着，可能工作人员用它看完电影后就离开了。电视里罕见地转播着电视新闻。
　　唐之皎满腹心事。
　　她有八成把握，代珣是诡神，而且她肯定，代珣是有意透露的那些信息，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代珣满身鬼煞气，无法自由出门接触人是真的。他再有神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非此间人和物，却留在此间，即为鬼，错误卡久了，就变得扭曲而有害，是为煞。
　　这也是为何，越是年份久远的鬼，就越煞。
　　代珣他虽不是鬼，但他的芯儿却不属于这个时代，是几千年前就应消亡之魂，故而他身上的鬼煞气更是严重。
　　而现在，靠主仆契约，她在的时候，代珣的鬼煞气会依照主仆规则自行敛去，不被人识出。
　　所以，她是代珣正常外出社交的唯一指靠。
　　唐之皎推断，代珣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会在卖惨博同情的基础上，将真实身份暗示给她。
　　他想彰显诚意，送身外之财是第一步。靠迈出的第一步，再由一则埋满钩子的故事引她好奇和同情。最后，再让她自己推论出他是诡神。
　　如此做，也是想让唐之皎知道，答应带他出去，确实会有一定的风险，毕竟他是个诡神，十句话里，可能全是真，可能全为假，也可能半真半假。
　　但他明确将选择权交给唐之皎，答应不答应，由她说得算，让她掌控。
　　唐之皎仰头喝了口水，蹙眉道：“这混蛋是拿捏到我的兴趣点了吧？”
　　唐之皎喜欢聪明的，喜欢刺激的，喜欢挑战，也喜欢风险。
　　如果一切平顺，她根本不会起兴趣。
　　如果这人是善良但无趣的乖孩子，唐之皎压根就不可能见他第二面。
　　想来，代珣也摸清了她的兴趣和脾气。
　　见他第一面时，他多正常。
　　壁挂电视机播放下一条新闻。
　　“八号兰景区旅游巴士侧翻事件现已进入家属赔偿阶段……”
　　听到兰景区三个字，唐之皎抬头看向电视。
　　新闻正在回放当时的采访镜头进行事件回顾，唐之皎瞥到当时的画面，脑海里猛然想起了几个魂灵。
　　她飞快掐算，结果显示，新闻正在回顾的事件，与她第一次在代珣家见到的魂灵们确有关联。
　　巴士侧翻的那个地方，背山临阴，山林入口又像个天然迷宫，亡灵寻不到回家的路，在山林游荡，久了就会化为地缚怨，再如养蛊般，吞噬附近魂灵，熬成山阴煞。
　　魂灵化煞后，凡靠近的生人，大概率就会被山阴煞勾走魂魄。
　　俗称，拉替死鬼。
　　若非这条新闻，唐之皎就要把第一次见代珣时碰见的那些魂灵给忘了。
　　代珣极有可能是看到巴士侧翻的新闻，也看到了此地风水，于是在家门口画了“阎府地标”，引迷路魂灵到此，将他们净化送走。
　　他虽是诡神，不大好拿捏，答应带他出去后，或许会很心累。
　　但他本质上，并非恶神。
　　判断人是否良善，并非靠他的言语，而是行为。
　　嘴上虚虚实实，可做出来的事，却是善事。
　　唐之皎捏着水杯，带着些疑惑，自言自语道：“我看见这条新闻，总不能是他安排的吧……”
　　再有能够耐也算不到她今天会看到新闻吧。
　　所以……
　　唐之皎联系了吴叔：“吴叔，代珣要把他名下资产给我，委托律师叫言士霖，如果没问题的话，就让律师们对接吧。”
　　挂了电话，她饿了。
　　唐之皎脑内将方圆十公里范围内的餐饮筛选了一遍，哼笑了一声，打给了代珣。
　　“收拾一下，我去接你。”唐之皎道，“后天三合楼有拍卖会，我带你进场。”
　　电话那头，代珣的轻笑声更加好听了。
　　作者有话说：
　　诡神是什么神
　　错误答案：骗子神。
　　正确答案：爱讲故事神，爱开玩笑神，黑色幽默神，找规则漏洞最拿手神，最喜欢看人吵架神，最爱cosplay同事的神，可可爱爱奇奇怪怪神……


第16章 初夏蹦蹦哒
　　唐之皎有个习惯，喜欢开车时独占前排，驾驶位和副驾驶都该是她的地盘，不许任何人坐在她的身边。
　　去接代珣时，唐之皎换了辆电动SUV，银灰色，后座空间比自己的那台牧马人要宽敞。
　　车到中央七号大门口，代珣独立春风，身影还有些“袅袅婷婷”的意味，跟一缕妖娆烟似的。
　　代珣这人，身上的气质浸透了强烈的东方男人韵味，那是一种悠远的秀敛，神秘又有故事，草草一眼，脑海中就能为他冒出几串古典文雅的匹配词。
　　什么芝兰玉树，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君子端方……
　　他穿着设计感强烈的白衬衫打底，半挂了条烟灰色薄围巾，用一枚黑钻胸针别在衣领开口处。
　　这家伙颇懂怎么拉高视觉呈现效果，腕线腰线，该重点强调的一处都不出错，如此看，身材比例绝妙。
　　仅两条大长腿和那个腰身，就让唐之皎情不自禁屏息欣赏了许久，嘴里蹦出这样的感慨：时髦的古典美人。
　　车停稳后，代珣微弯下腰，深邃含笑的目光注视着唐之皎。
　　“礼貌问询，我坐哪里好呢？”
　　唐之皎指着后座，嘴上却说：“随便你。”
　　代珣弯起嘴角，笑道：“今早恰巧看了些网友争议话题，其中就有坐车遵守什么样的规则这种无聊但有意思的小事。”
　　唐之皎轻哼一声：“哪有什么必须遵守的规矩，客随主便，一人一个标准。不过你既觉得无聊，为何又说它有意思？”
　　“话题无聊，但为此无聊之事认真争吵的人类，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代珣道。
　　“人类群居，众口难调，都统一了看法才奇怪呢。”唐之皎载上他，直奔市区，“第一次出来放风，我先带你去繁华商业区吃饭，之后想去哪里，你可以选。”
　　代珣说了两个字：“奶茶。”
　　他语气可爱，轻轻的咬字，两个字里呈现出的情感又是期待又有些自嘲的意思。
　　静默片刻，唐之皎拍着方向盘放声大笑。
　　“小事一桩。”唐之皎道，“你的第一杯奶茶，我请了。”
　　代珣并不像个三十年没接触过社会的人，他下了车泰然自若，跟在唐之皎的身后，四平八稳。正常的行走，正常的观察。
　　唐之皎选择的餐厅是家热闹非凡的火锅，以服务夸张式热情到位而闻名，两人坐在外面等排号。
　　等号的过程中，代珣折了一把星星，起身时，他拉开唐之皎藤编方包，把纸星星全都撒了进去。
　　唐之皎并不在意，只是问了句：“干什么？想让我帮你保存？”
　　代珣道：“没什么，想看你的反应。”
　　虽然早已过了饭点，但火锅永远是人气最旺的地方。
　　“第一天见世面，还是热闹的地方最合适。”唐之皎坐下来，把点单权让给了代珣。
　　唐之皎交待：“我没什么忌口，点你愿意吃的就行。”
　　代珣很快就下了单，从容淡定吃好，跟在唐之皎身后闲逛。
　　电梯下行，唐之皎转过头看了眼代珣。他像个背后灵，不言不动，没有表情，只一双眼，不停地观察着人群。
　　唐之皎也没有同他交流，下了电梯，循着甜味，将他拐到几家奶茶店前。
　　“自己选一家吧。”唐之皎道，“需要我付账吗，代先生？”
　　代珣笑了一下，他眯起眼笑的时候，漆黑的眼眸只露出一点点光，那抹一闪而过的艳光，让他的眼睛瞬息如变了色，透红的深紫。
　　唐之皎坐在休息区等他，手机消息积攒了很多，她大概看了一遍，意兴阑珊。
　　王淇风一反常态的沉得住气，尚且没联系她。
　　唐之皎觉得有些不大对，恰巧桌前上一对情侣留下的吸管纸还在，唐之皎就随手揉了，撂在桌上。
　　几团纸的方位四散开，有一团几乎要掉下桌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