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倾碧:“……”
她居然没有顶嘴,而是不情不愿地臭着脸道,“诗千改道友,这样总行了吧?”
诗千改发觉她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诧异地扬了下眉。
薛倾碧酝酿了一会儿,道:“之前云舟换房间的事,我才知道。那不是我干的!是我父亲给我安排的侍卫做的。”
她说起“父亲安排的侍卫”,显得很冷淡生疏。
诗千改记得特别宠薛倾碧的先皇是她母亲,现在看来,她父亲也不逞多让。只是,父女关系看起来不太好啊。
“这样吗?”诗千改无意过问别人的家事,抱手,若有所思点点头,“如此看来,还是我比较占上风。起码我是真的想捉弄你。”
薛倾碧:“……??可恶,我灵力没了果然是你搞的鬼!”
她炸毛了,云舟“咻”地一下窜走,愤愤消失。
云舟停靠,新生们下了船。
内门弟子也是三人为一院,院落比先前考试时住的地方大了两倍。诗千改站在山道上眺望,看不见琅嬛洞天的边界,只见群峰如海,青翠欲滴。
这就是她之后要生活的地方了。
诗千改不自觉雀跃起来。
师兄师姐们很热情,早早就在那边等待,其中有个引头的男修格外有领导者的气质,名叫顾厄叶。
等众人东西差不多搬完了,他主动笑道:“师妹师弟随我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琅嬛各处。”
顾厄叶衣着并不华贵,仅仅是简单的琅嬛弟子门服,但气度非凡,笑容温和中带着爽朗,一看就让人觉得他是一群学生里的尖子。
诗千改无意间与他对视,莫名觉得这个师兄很关注她。那目光不像恶意和算计,却也称不上善意。
一群人沿着住宿峰向下,但见一步一景,与先前玄春闱来时见到的风光又有差别。
“‘琅嬛’之名,取自传说,这是神话中天帝藏书之处。三大门派里,以我们琅嬛藏书最多、种类最丰富,以后你们有修炼的问题,可以去万字窟中寻求解答;除此之外,还有藏书阁……”
顾厄叶为众后辈讲述,引得阵阵惊叹。
“琅嬛共有九座大的学峰,分别是剑、艺、符、丹、医、药、算、匠、经。其中以剑峰最为出名,施明夷前辈当年便是剑峰出来的。”
他讲到这,忽然提到了诗千改,“像诗小师妹,以后就一定要学剑峰的课,因为本命灵武为剑……说起来,我有不少好友都觉得师妹未来能比肩施明夷前辈呢。”
诗千改直直撞上了顾厄叶的视线,后者表情是和煦带笑的,眼中却有探究。
她顿了顿,懒得猜这个师兄到底在想什么,反问道:“顾师兄你呢?”
顾厄叶道:“我亦是本命剑。”
诗千改笑道:“那师兄你也能以比肩施前辈为目标。”
顾厄叶抚掌,也哈哈一笑道:“多谢师妹谬赞了!我与师妹这等天才可不能比。”
周围学生没发觉二人之间略显微妙的氛围,叽叽喳喳讨论开了:
“我也是本命剑,你呢?”
“剑应该是最多最常见的吧。”
“我是刀,这也是多见的类型……”
顾厄叶时不时点几句,听得出他对各种灵武都了解颇深。
他转而道:
“琅嬛的课业总共有七门,大体上可与各学峰对应,具体的细节差别以后得大家自己体会。这七门是灵武道、符道、丹道、医道、匠道、算学、经学。”
“接下来半个月,暂时不算做成绩,你们可以去听课,熟悉夫子们和每门课业,然后在除了灵武道之外的六门里选两门——”
他说到这顿了顿,做了个卖关子的表情,夜九阳接话道:“选两门学?”
顾厄叶笑眯眯道:“错,可以选两门——粗略学,省下的都要精学。”
众学生瞳孔地震:“啊?!”
师兄师姐们开始憋笑,顾厄叶无情道:“所谓粗略学,就是不参加年中与年末的大考。平时课和课业还是一样。”
众学生哀嚎:“啊!——”
师兄师姐笑作一团,顾厄叶感慨道:“当年我们也是这样一波三折,现在总算能吓一吓后辈们了。”
夜九阳握拳:“可恶!我明年也要做师兄。”
诗千改:“……”
可恶,坑师弟师妹就是琅嬛的传承吗?
“明天上午,入门的第一堂课是经学。”顾厄叶摸摸下巴,“经学的夫子是个性格很特别的前辈……”
他故作高深,沉声道,“我建议你们不要迟到。”
众人一听“经学”,再听到这话,脑海里立刻脑补出一个老古板的形象,集体一凛。
一位师姐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而且这个夫子还会布置很长的课业。”
薛倾碧马上道:“那我现在就提前去预习!”
她率先跑了,众人面面相觑,也作鸟兽散。
——然而,直到第二日早上,众人才发现自己好像又被师兄师姐坑了。
琅嬛上午的课业一般是辰时之内开始上,按照老师的安排不同,每门课具体的上课时间也不同。
诗千改三人起了个大早,七点就准时登上了经峰,走进教室一看,居然后排已经被坐满了。
诗千改:“……”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的学渣,上课时都会优先选择后排。
三人只好坐在第二排,窸窸窣窣地开始吃银娘做的卷饼。第一排则是薛倾碧、阙晗日等人——这也是特意来早占座的,只不过是占第一排。
“喂,你这样小心被夫子骂!”薛倾碧昨天睡硬床没睡好,起得晚了,没吃上早饭,现在感觉嗅觉格外灵敏,卷饼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诗千改:“你要来点吗?”
薛倾碧:“……我不需要!”
她昂起下巴,正襟危坐等夫子进门。
时间慢慢流逝,三人卷饼吃完了,辰时快过半了,却还是没看见夫子进门。
“不是说建议我们不要迟来吗?”夜九阳傻傻问,“夫子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吗?”
诗千改:“……不,我感觉我们被耍了。”
她已经慢慢回过味来,注意到昨天顾厄叶的用词:“建议”。
也就是说,他压根没说这个夫子会早到啊!
教室里渐渐有学生小声议论,诗千改看表,直到八点过了一刻,门外才传来一个匆忙的女声:“不好意思诸君!我是你们的夫子江宾白,我没留意又迟来了——啊!”
这声音由远及近,还间杂着奔跑声,以及末句一声惊天动地的摔跤声。
众人齐齐向门口投去震惊的目光,只见一个身穿浅青色道袍的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额前道:“倒霉倒霉……又摔了!”
众人:“?”
这还能又?!
江宾白生着一张小圆脸,外貌年龄近三十,五官柔和,身上的道袍松松垮垮,三层布硬是被她穿出了乱七八糟的效果;头顶一个歪歪斜斜的道冠,头发一半束着一半披散。
“啊啊啊,我的书!”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怀里的一大堆文卷,披披挂挂,还有搭在肩上的。因为刚刚摔了一跤,不少卷轴满地骨碌碌乱滚。
众人都看傻了,诗千改嘴角抽了抽,第一个上前帮她捡起。江宾白手忙脚乱:“哎哎哎,多谢!……那边还有一个,小友别踩!”
终于,一刻钟后,她终于站到了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如诸君所见,我呢,就是你们经学的夫子江宾白。”
众人已经大受震撼。
顾师兄说得不错,这个夫子的性格当真十分特别啊!!
她在那堆文书里扒拉了一会儿,嘀咕道:“我的纲要呢?”
众人:“……”
这个夫子真的靠谱吗?
好在接下来,江宾白开始授课后,众人便慢慢被吸引了。
——琅嬛经学的覆盖范围很广,包括史学、历代经典篇章典籍,还会教学生们评议文章。总的来说,这门课就是围绕“文字”来的。诗千改从原身记忆里看到的经学课非常枯燥,令人昏昏欲睡,其他学生们的经历也是如此。
可江宾白的讲课却不然。她讲的……格外有趣!
“诸君在玄春闱里的大文题,便是我出的,不过我没参与阅卷。”
江宾白笑道,“我知诸君对这个题目感兴趣,这堂课我们也不聊那些大部头的典籍,就讲讲‘情爱’,如何?”
而后她便从《诗经》说起,一路娓娓道来。
诗千改一听便知,她的语调、吐息一定都是练过的,可能蕊娘到这都会为之赞叹。
而她讲的还不是话本子,竟然也能让人听得入神,连那时不时翻书堆的动作都显得潇洒了起来。
江宾白只是以“情爱”为启,事实上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提到了大量知识点。诗千改一边听一边做笔记,都入迷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进一步加深。
“……说到文人墨客的自身经历,不得不提本朝的龙平君。他与……”江宾白讲到兴处,突然点点诗千改道,“这位小友,他夫人的名字是什么?”
诗千改:“呃……裴小姝?”
“没错,他与夫人裴小姝的经历便很传奇,外人寥寥的记录中,二人的关系就很有诗小友《二小姐》那篇文章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