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先生,再多讲一会儿!”
“就讲收徒大典那一段!”
“翡不琢先生往下写了什么?不够听啊!”
台下反应热烈,掌声雷动。蕊娘听得比他们夸自己还开心,笑道:“翡不琢先生也要过年了,得年后初五才会恢复连载。”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小年了。
各家报纸从之前就开始陆陆续续放辑书客回老家过年,到了小年这天,哪怕再想赚钱的报纸也得歇业了。
诗千改的日更神话终于因不可抗力停止,无数同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能安心过年了;无数读者恋恋不舍,直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怎么这样——”
“哎,从前我看旬报,就想如果作者能每日更新该多好;后来我看先生的日报,又觉得为何不能一日两回……”
“不够看啊!”
众人一片唉声叹气,虽然知道总不能让先生大年三十还写书,但真的太想知道下文了!
章回最后,就卡在了神女探查出柳玉钗体内有魔门功法那里,接着便是一句“年后再见”。
神女会如何看待柳妹?
柳妹以后这魔门功法,若是再被其他人发现了怎么办?
怪不得当初那些人叫老尼为“妖尼”,原来竟是魔门中人!
还有一个一直没有抖出来的问题,柳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她的父母是谁,为何老尼会说她是“故人之女”?
……
各种问题,吊得他们心神不宁,恨不得跑到先生家里看一眼存稿。
然而再依依不舍,《徽女日报》还是歇刊了。
许多人都暗下决心:等《千金》重新刊发的那一日,定要提前一夜就去书店书亭蹲守!
另一边,金华严宅。
“可恨!——你们说说,是不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严理繁气得大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头上几乎冒出具象化的蒸汽,“这翡不琢,小丫头片子无礼至此!和简升白一个样!!”
自从那封信发出来后,这几日处处都能听到议论。严理繁憋了几日,终于忍不住了,把几个友人叫到家里来小聚。
众友人掩面,憋住笑相劝:
“严兄,不要气了,气坏身子多不好。”
“大过年的,不要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她这不也肯定了严兄你的说法吗?嗯……‘写得不错’。”
严理繁吹胡子瞪眼:“那叫肯定吗!?”
他痛心疾首,还觉得脸颊有些隐隐作痛。
因为这两日聂楼一事传过来时,他也跟着看到了怜香公子所著的一本半书,粗看之下不由得有点惊喜:
虽说笔触稚嫩,但这篇文章明显还没有脱离文言的影子,有少数句子还写得很是精妙!
——翡不琢是有可能转投复古派的,看看,这就是证据!
她第二本转换风格没成功,只是因为没人教她怎么写,无奈才转投了简白派。
他发现这一点时,得意了一天,还想着略略矜持地表达“我复古派有人可以教你”的意思,连怎么写信嘲笑简升白都想好了。结果第二天,就看到了翡不琢登报的回应。
第29章 福签会
严理繁:“……”
可恨!
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哪儿想到的这么多嘲讽人的办法?!
他回忆起自己刚看到报纸时的心情,愈发气了,还觉得老脸有点挂不住,脸色黧黑。
这幅样子若旁人看了,肯定会噤若寒蝉。但一群友人都听闻他讲过前朝往事,再熟悉他不过。
几人只互相交换着眼色:看来,严兄真的很看中这位简白派后辈啊。
——外界有很多人觉得严理繁身为复古派,一定也喜欢遵循古礼,要男尊女卑、女子柔顺无才,但其实并非如此。他历经两朝,看过太多人事物。早年为了他的夫人,官场上可是舌战群儒、据理力争要许女子入仕的那一派。
夫人早逝后,严理繁便离开了大雅朝廷,一直未娶,这才成了如今散仙的模样。
先前那些人写信想让他批判翡不琢有伤风化,殊不知这样只会更激起他的逆反之心。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严理繁掷地有声,“以后若是她想转投复古派,我也绝不再收了!”
众友人:“……”
严理繁把人都赶走了。他年前要闭关,再写一篇文章,开年之后就痛骂《千金》!
诗千改在包厢里听完蕊娘的说书,也随之鼓掌,投了一个荷包赏钱出去。
现在她本人也有了名气,不少人认识她这张脸,尤其是银杏楼的常客上次魔物事件里还见过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围观,蕊娘就给她安排了一个专属包厢。
《徽女日报》歇刊,她人也犯懒不想写存稿了,这段日子赚到的钱足够她安安稳稳过个安心年。
《千金》已经写到了大纲百分之四十的部分,而《桃源书生》的第二篇还是没磨出来——可见预定计划还是有道理的,第二篇就该年后再发!
诗千改悠闲地和蕊娘告别完,回到了绿衣巷。
片刻后。
“诗三,我离开这几日,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吴丽春叮嘱诗千改道。她也要回老家陪家人和女儿了,留诗千改一人在这里分外不放心,前前后后打点了许多,到中午才出发。
“要不你还是随我去老家过年吧?”临走前,吴丽春仍是忧心忡忡。
诗千改噗嗤笑出来:“吴姐姐,我也十七岁了,都是筑基中期修士了!一个人没关系的,你放心过年去吧。”
她一个外人,到别人家里过年像什么样?
吴丽春也知晓这不合适,再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终于告别完,诗千改看着绿衣巷口吴丽春消失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是微笑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为她操心过了。
前世,她的父母在她大学第一年双双去世,家里也早就不和亲戚往来。诗千改独自摸爬滚打到了二十五岁。
这种温情,对于她来说是很珍贵的。
吴丽春一走,她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除了她,还有一位雇役银娘。
银娘是本地人,诗千改先和她签了一个月的契书,若好就再续十年。
——一般来说,修士的“管家保姆”签的都是长契,非大事不会换。她们虽是凡人,但有修士给的灵气与宝物,寿命也可延长。
行会的人说,银娘极擅长厨艺,诗千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与她签的契书。
“今天就做点吃的吧。”
诗千改看了会儿阳光晴好的冬日蓝天,自言自语道。她去集市转悠了一圈,提回来一堆东西,告知银娘自己的要求。
“炸鸡和薯条?”银娘听完诗千改的要求,狐疑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陌生的词汇。
诗千改殷勤点头,把买来的材料往前推了推:“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但我知道做出来肯定很好吃!”
她在做菜方面毫无天分,属于嘴强王者,熟知菜谱,但成品只能送进炸厨房小组——吃了不中毒就好,别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银娘:“……”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诗大家还知道做出来好不好吃?
屋祝融听了都要感到惊悚。
谁知诗千改还真说了个做法出来,银娘将信将疑地进了庖厨。
诗千改到院子的围墙上晾自己片儿的果干,绿衣巷多仙客与租户,年关一到,纷纷空置了出来。她注意到这一排的房子,唯独她这一户和隔壁那户门口的风铃还是挂着的。
说起右边这个邻居,诗千改已经好奇很久了。她搬过来这么长时间,一次都没见过隔壁有人出门,但晚上那屋里分明是亮着灯的。
牙行的人当时给她介绍,说隔壁也是她同行,一个少年新人小修士。
炸肉的香味开始飘散在空气里,诗千改跃跃欲试,企图帮忙,一刻钟后,被忍无可忍的银娘赶了出来:“你还是去一边歇着吧!”
诗千改遗憾的是叼着个薯条,准备继续去晾自己那倒霉果干,结果一进院子就愣住了。
果干怎么都没了??
难道是被哪里的猫猫狗狗叼走了?
她困惑地走近,发现蔑篓底下掉了个小袋子,俯身打开,然后顿时被耀眼的银光晃到了眼睛。
诗千改:“?”
这里面居然是一袋碎银!
所以是有人拿了她的果干,留下了钱?
诗千改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眸,吓得登时冒出一句:“我去!”
只见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软趴趴地挂在围墙上,像一段漆黑的毛巾,凌乱发丝底下是清秀苍白的面庞,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瞳仁如两丸黑潭,眼下却有深深的黑眼圈。
听到她的动静,少年诈尸般扑腾了一下,缓缓伸出一只手,幽幽道:“啊,好香。”
两刻钟后。
诗千改看着黑衣少年,陷入沉默。她对面的座位上,少年捧着比他脸还大的海碗,吃得头都不抬,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好香”。
而他手边,这样的碗已经足足叠了三个。
刚刚,这人一副快要饿死的模样挂在她家围墙上,然后“piaji”掉了下来,就此陷入半昏迷状态,把诗千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