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铃大惊:“你在说什么胡话?还说没喝酒?快给我呸呸呸!”
钟妙只好依着她呸几声,陆和铃这才缓和了语气:“不过是照看徒弟,依咱们的交情还有必要特特提出来么?你真是昏了头!”
钟妙心中苦笑。
倘若真到了那一日,和铃,你怕是要怨我了。
陆和铃没聊几句就又得去见人,钟妙听着她小声咒骂白玉京,忍不住笑起来。
从前念书时和铃就最烦这一套,谁料过了二百年,她做了坊主,她做了长老,年少的志气,到底还是浸没尘世中去。
没过几日就是游学大会。
育贤堂只负责教养弟子五年,如今既没了战事,弟子自可拿了成绩单选个去处。
各势力少主自然要回去继承家业,出身普通的弟子也可以趁机博一个前程。
若是成绩上等,也许能进入大宗门做个内门弟子;若是成绩中等,也能去白玉京寻个差事;若是成绩下等,小一些的门派也是愿意请去作长老的。
当年钟妙毕业时就有不少大宗门向她抛橄榄枝,谁料钟妙竟哪个也不去,溜溜达达又回了凡间界做散修。就是再不成器的弟子也没这么选的,有些心思狭隘的势力难免觉得她故作姿态伤了自家颜面。
为了确保弟子不至于加入宗门后才惊觉差事不趁手,育贤堂又与各宗门达成合作,入学三年的弟子即可参加游学大会。
若是双方看对了眼直接就能去宗门游学,有的短短呆上数月就回,被攉升内门弟子直接留下的也不少。
顾昭当然不可能加入任何一个门派,但眼下修真界越发混乱,钟妙又有许多事要做,实在顾不过来。
她本就嫌疑在身,若是此时还保持一副中立态度,难免叫中州高层暗中嘀咕,不如选一个靠谱门派将徒弟塞过去玩两月,这样双方都能安心些。
眼下各势力的人都来了,钟妙打算先去看看。
正清宗自然早早出局,玉丹谷按理不错,但与丹阳城离得太近。云图阁倒也还行,可顾昭的心思已经够深了,实在不需要再去情报组织强化。
钟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能入眼的竟一个也没有,一时间忧心忡忡。
“我年纪大倒是有些眼拙了,”忽然有个人笑道,“这可是钟真君当面?”
钟妙回头一看,却是正清宗的新任掌门陆修文。
要说这陆修文的掌门之位,来得实在有些微妙。
陆修文出身白玉京陆家,原是那一代的嫡系二公子,兄长是惊才艳绝一时的剑修陆彰武,可惜前些年陨落了。
比起兄长,这位陆二公子的修为就有些不够看了。
他不仅无心修炼,对权势争夺也没什么兴趣。正清宗一开始并未料到他会这样懒怠,看在家世上还给了个内门长老的位置,谁知这位压根懒得回家联络感情,就这么一直赖着混日子。
四百年前的那桩事他是少有投了反对票的,当时正清宗不少人嫌弃他处处后缩不像个修士,谁知转眼就被柳岐山一人一剑杀了个透心凉。
为了平息柳岐山的怒火,正清宗高层商量后决定先推个投了反对票的上来做几百年掌门。谁料死了一批,残了一批,剩下的再排个序,竟落在了陆修文头上。
他这个掌门本就是拎出来暂缓事态做做样子,宗门内不服他的大有人在,白玉京陆家也懒得扶他。但沦落到被踢来出席游学大会的地步,到底还是有些过了。
也不知是当日合作得实在愉快,蜉蝣与她交往得越发密切起来,钟妙一睁眼就有看不完的情报密密麻麻刷在令牌上,这几日正好在看正清宗的八卦。
此时见到陆修文,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修文姿态做得这样低,钟妙也不想平白惹事:“原来是陆掌门,许久未见,近日可安好?”
陆修文面上倒看不出什么不得志的郁气,他温和笑道:“都好呢,钟真君可好?”
钟妙道:“我也不错。”
她尴尬得发麻,这种该死的寒暄环节到底什么时候能从社交中删除,难道下一句要开始聊天气了吗?救——救——猫——猫!
陆修文显然相当善解人意:“钟真君可听闻前些日子一桩大事?”
钟妙道:“丹阳城的事?我今早才从朋友那得知,场面未免搞得有些太难看了。”
陆修文轻笑:“谁说不是呢,突然闹出这样的乱子,钟真君的消息倒是有些迟了。”
钟妙露出个苦脸:“再别提了,前些日子长老院专门来找我,从前做学生时翘课被抓,谁料做了长老也会被抓,真是点背。”
陆修文道:“那日钟真君不在长老院吗?那是难免,正清宗内部也查了。”
钟妙耸耸肩:“何止不在长老院,我回钟山去了,难得家师过生辰。”
她从袖中拿出块投影石来,轻轻一敲就投影出今年栽下的桃树:“前些日子在钟山新栽的,漂亮吧。”
陆修文认真看了两眼,赞道:“确实不错,聚灵阵用得也好,”他悄声道,“要我说做掌门还不如养花,至少花草貌美,做掌门只有一摊子事。”
钟妙深以为然。
他们正聊着,远远望见来了队仪仗,俱是一身白衣,衣摆依次绣有星辰山川。
是衍星楼的人。
钟妙怪道:“奇了,衍星楼不是一贯避世不出么,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
陆修文唔了一声:“如今这个世道,谁不做点违背祖宗的决定呢。”
不,远不止如此。
钟妙瞳色渐深,根据蜉蝣的情报,自四百多年前第五代楼主无端暴毙,衍星楼已逐渐成为白玉京的傀儡。
他们必然有所图谋。
钟妙找了个借口告辞,暗中跟上。
作者有话说:
蜉蝣:一些布景艺术(不是
顾昭:【敬佩】师父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钟妙:【得意】如果你像我一样从小闯祸自然就会磨练一身好演技啦~
(被师兄怒敲脑壳)
今天又写了很多细纲,超级期待展开给大家看!加了亿些细节.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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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神罚
别看衍星楼已经是个名存实亡的空架子,摆起谱来倒比祖宗辈更来劲,
一个个都是副目下无尘的做派,中间还抬着个软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教主出巡。
钟妙正愁自己不能在育贤堂阵法内隐身太久,他们这么装腔作势地慢慢晃,倒是方便了她追踪。
除了历年都参与游学大会的大宗门,新客与小门派多半得在山下一同挤挤,但衍星楼毕竟有过盛名,育贤堂只好匆匆找了块较远的空院子给他们安置。
这种边缘地段最适合动手脚,想必幕后之人十分满意,刚巧,钟妙也相当满意。
她找了处茂盛树冠藏进去,从怀中掏出只机关鸟。
这机关鸟也是蜉蝣的赠礼,据说产量甚多,让她不必心疼只管使用。
以钟妙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其做工之精细,作为一个新兴势力竟能私下养了这样多傀儡师,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机关鸟一脱手便扑腾着翅膀落在院中树上,钟妙手中令牌一亮,显现的正是院中景象。
一应仪仗都堆在院内,正厅倒放着个大箱子,主位上坐着个青年,想必就是方才坐在轿中之人,另有数人侍立在侧。
钟妙看他有些眼熟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就听一人躬身道:“五少爷,咱们既已到了育贤堂,不如先将差事料理,免得夜长梦多。”
他姿态恭敬,言语却有催促之意,那五少爷很是不耐地挥手:“要你啰嗦!本少爷岂会误了老祖的事,将那人倒出来!”
几个侍从齐声称喏,将那大箱子锁链打开向外一倒,竟骨碌碌倒出个人来。
钟妙不由自主坐直了身。
——这个人看上去可比屋内这一群穿着礼服的“衍星楼”多了!
倒也不是说她有什么职业歧视,只是这眼神空茫神情飘忽的神棍气质寻常人实在模仿不来,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叫这群人这样大费周章地带进来。
想必一路吃了不少苦头,那道人刚被倒出来就吐得昏天黑地。五少爷坐在上首像看什么腌臜物一般皱着眉,身边人连忙丢了几个除尘诀上去。
道人叫除尘诀扫了一脸,茫然道:“这……小道这是身在何处?”
五少爷道:“自然是育贤堂,闲话少说!快将东西拿出来做活。”
道人支吾道:“少爷,这,这恐怕不妥啊!小道已经禀告过家主,此事实在难做!”
五少爷冷笑道:“之前推说离得太远,来了又说没这本事,你可知谢家废了多大力气才打通长老院的关系?你怕是也想尝尝剥皮的滋味,才在这戏耍本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