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的眼神一寸一寸冷下去:“你怎能如此噬杀。”
“噬杀?杀多少人?杀什么人?怎么杀人?你凭什么判定我噬杀?沈均,你分的清自己救的都是好人吗?你敢确定自己做的就是善事?”纪朝清冷笑一声,“今日同你一道的那个丞相,眉眼阴邪,手上不可能没有沾过血,你却同他同入宴会,比起让我赎罪,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卫道者更应该反省才是!”
“他身上没有业障,季铖德有。”
“业障?”纪朝清再一次觉得沈均实在是单纯的可怕,“方才在大殿之中坐着的,哪个没有杀过人?但是他们又哪个会亲手动刀杀人?你仅凭一句业障便想将天下所有人囊括进去,沈均啊沈均,你太可笑了!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拿着刀的便是魔鬼,披着人皮的也不一定是人。”
沈均眉头微皱,像是不解:“季铖德亲手杀过人,你不要再和他纠缠在一起。”
冥顽不灵!纪朝清笑着摇头:“那我们打个赌吧。我们就赌,季铖德和顾斐然两个人,谁才能成为一个明君。”
本来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沈均突然想起了降伏虎妖时的纪朝清。
如同日月,耀眼无比。
沉默片刻,沈均:“我跟你赌。”
纪朝清转身就要走,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太对。
低下头,原本断掉的困仙竟然重新又缠在了一起。
纪朝清挑眉:“你这是做什么?又想把我绑住?沈均,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沈均抽出破冰剑,一剑砍断困仙。
然而那困仙这次却反应快极了,几乎是转瞬之间变又重新连在了一起。
纪朝清:“……”掏出昆仑剑,纪朝清再试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你不知道该如何解除这困仙?”
沈均轻轻摇头。
纪朝清下意识便要讽刺,然而沈均生的太好看,纪朝清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顾斐然的人,我与你立场不同,被人看见怕是会辱没你的声誉,先……”
话都还未说完,不远处传来顾斐然的声音,那声音奇怪的很,纪朝清眼睛转了一圈,果断将沈均往角落里的假山里一推,自己也跟着躲了进去。
然而下一瞬,纪朝清只觉得后脑勺一凉,她想也没想的将沈均往假山更深的地方推去,自己则往后退了两步,昆仑剑顷刻间化为一柄折扇,折扇狠狠刺向身后之人!
那人悄无声息的躲过,继而再次向纪朝清攻来!
来人全身被包裹的严实,使用的剑法诡谲,攻势恐怖,不是正道之人所习。
纪朝清眼底微冷,她握紧手中折扇,正要运气与那人对上,身后的沈均突然持剑而出,他将纪朝清护在身后,干脆利落的将长剑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沈均冷声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面露不可思议之色,紧接着直接撞到了沈均的长剑之上,当场毙命。
沈均像是没有想到黑衣人竟然会这样做,他收起长剑,愣了一下。
纪朝清用脚尖踢开黑衣人的面罩,此人面目青紫,乍一看份外狰狞可怕。
“居然还服了毒药,这背后之人,真是谨慎小心。”
纪朝清歪了歪头:“敢在皇宫里这样大胆的刺杀我,刺杀不成就干脆利落的去死,沈均,你猜猜我今夜是动了哪路神仙的盘中餐,才让人家如此惦记我?”
第22章
纪朝清笑起来:“这大季国真是有意思,不过这样也好,总不会让我这段时间过于无聊。”
收起昆仑剑,看向沈均:“不必介怀,这世上并非杀了人便是十恶不赦之徒,未染鲜血也不一定是干净之辈,很快你就会明白,杀戮有时候并不是错事。”
沈均眼底划过矛盾,他皱眉,到底是一句话都没再说出口。
纪朝清划破沈均的手指,将血滴在困仙上,困仙便松开缠绕在二人身上的绳索,落到了地上:“这个人并非死在你剑下,他来的时候便准备好了毒药,杀他的并非你,而是他的主人。”
像是察觉到了纪朝清无意识的安慰,沈均捏紧了袖口的衣服。
黑夜中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落在地上的困仙通体突然变红,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沈均并没有再跟来,纪朝清回到大殿之中,便看到不少人已经离去,剩下的众人似乎是在商议事情,她一进来,大殿便骤然安静了下去。
纪朝清抬眸便见顾斐然正在大殿里坐着,可她刚才在假山那里听到了他的声音,是错觉吗?
季铖德道:“沈姑娘,鼓洲最近发生了瘟疫,丞相想要亲自去治瘟疫,快帮我劝劝,丞相身体贵重,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纪朝清想到,顾斐然在朝中有不少人支持他,若是这次治灾又让他去,回来之后只怕是京城里都只知道顾斐然,而不知道季铖德了。
当即,纪朝清道:“丞相身体贵重,还要辅佐皇上处理公务,实在是不能去这种危险的地方,还是让我去吧,我身负国师重任,必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顾斐然轻笑一声:“沈姑娘怎么能这么说,我们都是大季朝的臣子,为皇上分忧是份内的事,鼓洲瘟疫,这件事我当仁不让,大家不要再劝了。”
一时间,不少官员称赞顾斐然仁善,当然也有阻止的,只是这声音实在是微弱。
纪朝清和季铖德对视了一眼。
季铖德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丞相了,只不过此去一路艰辛,让沈姑娘一路陪着你,朕也能放心一些。”
纪朝清立刻朗声道:“皇上仁慈宽容,实在是我大季朝百姓之福啊!”
不就是溜须拍马嘛,她当年被拍过的马屁可太多了。
有了纪朝清带头,支持季铖德一派的官员立刻紧跟其上。
“皇上圣明!”
“有皇上庇佑,鼓洲的灾情一定会很快过去的!”
“皇上仁慈!”
……
一时间,不少官员都在称赞季铖德,而之前那些称赞顾斐然的官员,颇有一种“连拍马屁都没有搞清楚谁才是老大”的滑稽感,显得有点可笑。
纪朝清当真是个人才,转瞬之间,便让朝堂换了个风向。
顾斐然漫不经心的看着纪朝清,纪朝清也回以挑衅的目光,她举起酒杯,示意顾斐然随意,自己则把酒杯里的酒喝的干干净净。
纪朝清很清楚自己的德行,若是没有人同她竞争也就罢了,她自己就能咸鱼到连翻身都懒得翻,可是若是有人非要来她面前现眼,那她便一点亏都吃不得,会不惜一切的打败他!
宴会尽散,纪朝清和季铖德二人在御花园中散酒。
季铖德说:“沈姑娘,这次去鼓洲,你要小心一些。”
纪朝清:“是要小心点,顾斐然敢在宫中对我动手,路上怕是要随便找个机会把我做了。”
季铖德先是意外,继而苦笑了一声:“一年前,我在宫中,差点被他派来的人杀死,若不是国师,我这条性命就已经没了。”
听他提起国师,纪朝清下意识想问这些年程矜之都干了什么,但是想起程矜之的脸,纪朝清便问不出口了。
“他想杀你,你为何不杀回去。”
季铖德眼底划过一抹冷光:“顾家世代功勋人家,到了顾斐然这一代,顾家和皇室的关系密不可分,他不仅有显赫的家室,执掌十万大军的虎符也在他手中,甚至只要他想,花费些心思便能将我取而代之。”
“可惜他不能,”纪朝清在一处湖边站定,“因为他姓顾,你姓季。”
如果顾斐然造反,那么他家祖宗建立的功勋将成为笑柄,即使他将来成为皇帝,也将终生背负上“乱臣贼子”的名头。
若不是被逼到极致,没有哪个从小受教育的人愿意这样做。
季铖德说:“这次丞相非要去鼓洲,看上去像是在故意和朕过不去,但是我怀疑他可能要有所动作。”
“我没有太多时间,七天之内我要让顾斐然身败名裂。”纪朝清道,“朝中官员有不少是他的党羽,所以这次我和他南下,你要在朝中想想办法,将那些官员牵制住。”
季铖德意外:“七天?”
纪朝清:“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我,只不过我既然能跟你说这些话,便不是危言耸听。”
纪朝清低下头,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引灵符:“大季朝向来崇尚修仙。”
天色已经极暗了,夜晚的湖边微凉,纪朝清看向季铖德,远处明灭的灯光映射在她眼睛里,好像她眼睛里原本就生了火光。
冰冷,又热烈。
“顾斐然不在京城,若想要调兵,必定需要亲信,这是一张引灵符,只要用了它,便能吸引污秽。”
季铖德皱眉:“就算用它杀了丞相的亲信……”
“谁让你杀亲信了。”纪朝清勾唇,“是让你将引灵符放在那亲信身上,引灵符吸引污秽,到时他就会变成一只受我们控制的邪物。”
微风吹过,卷起纪朝清鬓角的一缕头发,她这张脸生的实在是美,可也太邪。
季铖德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将目光规矩的放在纪朝清的唇上:“我明白了,多谢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