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宠爱,这叫缓兵之计。”云柚双手抱胸,不闪不避,与迟无视线交错间,似乎摩擦出了火星子,“而且,像程景风这样的帝国人……我也不会灌注多余的爱。”
她爱帝国吗?当然爱,这可是她亲手拉扯大的崽。
帝国的每一个星民,都是她的孩子。
但是总有些危害社会、分裂帝国的蛀虫们,面对这种长歪了的子民,当然要狠狠抽打一顿了。
“你有打算了?”迟无是什么人,一下子就听出了云柚话里有话。
云柚点点头:“嗯。我想过了,如果能赶在圣女加冕日之前和外界取得联络的话,刚好可以利用那一天的特殊性,把程景风的卫兵团一网打尽……”
云柚问过了,在加冕礼当天,卫兵团会倾巢出动维持边河星的秩序,防备外敌来犯,在第七星系其他星球活动的卫兵也会受召返回,刚好是个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
前提是,她有那么强大的军备力量。
迟无微微抬头,温煦阳光由茂盛叶片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光斑,阴和明交错分割,他的面庞大半隐于晦暗的阴影中,黑曜石般的眼里似是有一道灵光掠过。
他不知是怀抱着什么想法,声音轻得飘渺若无,在风中摇曳弥散。
“如果我说,不需要那么麻烦呢?”
云柚的眼珠一转:“什么?”
他走得近了,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一侧,胸腔因轻笑而震动。
这个非人的少年,语调的每一次顿挫,都仿佛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蛊惑力。
引她入深渊。
“完全没必要那么麻烦——你想要星球主阴谋破碎,得到应有惩罚,很简单啊。”迟无念调温柔,“我来把他的精神摧毁就好了。”
虫族本就是依靠精神力作战的种族,祂们的精神强度,相比于人类而言就是高压打击,也只有精神系异能者才能勉强相抗。
但普通虫族和人类的精神力不在一个次元,虫族之神的精神力和普通虫族又不在一个次元。
让虫神亲自动手毁灭一个人类的精神,那不是高压打击了,那是降维打击。
“你们人类的精神,脆弱得就像纸糊的。”迟无的声色更轻了,柔得犹如棉絮飞柳,“是摧毁还是洗脑,是让他变成疯子还是完全听命于你的走狗,都只在你一念之间……只要你一句话,我保证他以后再也生不出造反的念头,怎么样?”
他说得多动听啊。
然而云柚并没有心动,相反,她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戒备。
她后退一步,“那你呢,你有什么目的?或者你想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她可不信迟无会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大善人。
就算是七大星系毁灭了,他可能都在作壁上观,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甚至更添一把火,至于平息躁乱?还是做梦来得实际一点。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凉薄。别看这人平日里眉眼弯弯、面带微笑,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加疏离淡漠,同理心全无。
当然了,他本来就不是人。
雪好歹是冷的,而他就连温度都没有。
他忽然提出一个这样的方法,描述得再好,云柚也不为所动。
迟无见她面露防备,他眼睫一扇,状似耷拉下来,失望地叹了口气:“真让人寒心,我明明是真心在为你考虑的……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现在是同一阵线上的不是吗?我又不会害你。”
云柚:“你就别跟我装了。”她满身恶寒。
她宁可迟无对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也受不了他摆出这样“情真意切”的姿态,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好吧。”迟无忽然眯眼一笑,坦坦荡荡的承认了,“我的确有所图谋。”
不过也不是多大的阴谋,只是他一时兴起,想试探一下人族女神的内心防线罢了。
人类均有劣根性,那么她呢?
他直言他可以为她所用,让一个人轻易变成她的走狗,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间。
有多少人能抵抗得住这种诱惑呢?或许曾经的女神能,但现在的她只是普通孤女罢了。
但凡云柚流露出了一丝意动,迟无都会顺水推舟,慢慢把她内心阴暗的欲望诱导出来,一步步将她引入深渊。
可惜了。
他眸光微动,定格在花园角落里的一株淡色鲜花上。
这样能试探的机会不多了。
他目前的精神探测范围能笼罩半个小星域,以直线延申向外的话,可以触碰到第七星系的最外围。
他感知到,一支标识着帝国星军的舰队正在朝这边进发,行进速度很快。
大概……不出一周,就会抵达边河星了吧。
外人即将插足进来,而他和云柚独处的时间会肉眼可见地锐减。
迟无轻轻地咂了下嘴。
稍微有点不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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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谢家之名
渺渺宇宙中,一望无际的漆黑。
忽而有一列星舰驶过,空间跃迁的光芒亮起后熄灭,推进器关闭最上方的两个,在迫近行星环时,星舰开始减速慢行,平稳地从陨石中间穿行而过。
这一队星舰的尾端,无一不烙印着帝国的官方标识。
那是一朵八瓣的花,代表着帝国的八颗主星,这也是帝国的国花,女神的象征,名为玉琼。
舱内,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在汇报着当前的行进进度。
在无机质的声音环绕下,休息舱里的男人睡得很浅,他的眉头微蹙,银色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沾了津津冷汗。
谢寒关在做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他的日程尽是高强度的训练和工作安排,为此,他需要保证充足的精力来支撑他在军部的日常活动,那么有效率的睡眠是必不可少的。
他的生活被规划得有条不紊,宛如机器人一般精准到秒,他不会容许“梦境”这种白耗心神的事物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每晚入睡前都会服下两颗静眠药。
由帝星最高医院研制出的药品,无需怀疑,不存在任何副作用。
但他这次出行得匆忙,没有携带药盒,他破天荒地做了一次梦。
他梦到他以为自己早就忘却的,儿时的光景。
……
钢牢星是第一星系的两大主星之一,然而与温暖宜人的帝星不同,钢牢星终年寒冷多雪,地表气温在零下五十度左右,因此军部要塞多建在地下,并有小型人造太阳持之以恒的供暖。
这颗星球是军人之星,而代代从军的谢氏一族,就居住在这颗星球上。
谢寒关看到了家里小小的院子,梦境里的小院还没有荒芜破旧,能在角落里看到茁壮发芽的花花草草。能在钢牢星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花草,也颇有一股不屈的劲在。
他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早已逝去的父亲负手而立,照顾着这些花草,气质温和,眉目慈爱,不像个铁血将军,倒像是小区里随处可见的长辈老人。
父亲看到了他,顿时笑开了,招呼着他过来。
“寒关啊,你来。”
他应声上前,彼时的他身高还只到父亲的腰部,因此他每每仰头看时,都觉得父亲的身躯比山还要高大。
他从未想过山会有倒塌的那一天。
父亲平时对他的要求严格,功课训练样样不落,但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用他布满老茧的大手温和地抚摸他的头顶,一边给花草浇水,不时询问一些他生活的细节,声音里会带有微小的、不知名的愧疚。
“寒关,这些天的功课怎么样啊?”
“已经全部完成了。”
“嗯……这些天的气温又降了,你少外出,容易着凉。”
“好。”
“还有注意饮食,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也没关系,但要营养均衡。”
“是。”
他的父亲很少会和他这样寒暄,大多时候谢寒关都被扔到军部交给长官训练,而父亲身为将军极其繁忙,抽不出时间来亲自教他。
但谢寒关从来没有怨言,他知道父亲肩上背负的是什么,那军帽上的八颗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头顶。
只是他对父亲敬爱、濡慕,但父亲却总是怀揣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用他还看不懂的眼神去看他。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
他偶然间,听到父亲和他副官间的谈话,是关于他的。
“谢将军,您的儿子真的资质极高,非常出色,比你当年有过之无不及啊。”
“当然了,那可是我的儿子。”
“不过,我看你好像还有所不满的样子?”
“……”
门内一阵沉默。
良久,他父亲含着沧桑的声音响起。
“不是不满,而是无措。”他叹息,“你知道吗,我时常觉得自己被劈开成了两半。”
“作为谢家族长的那一半告诉我,谢寒关是谢家仅存的子嗣,理应继承谢家传统,参军报效帝国,不负谢家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