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
呼喊被风啸吞没,脚下的烂石像阳光下的泡沫陆续破碎,碎片向上飘,最后变成一朵朵似火的彼岸花。
彼岸崖凋亡的彼岸花,又在天涯盛开了。
司靖置身无边无际的花海中,看不到别人也辨不出方向。
天空的颜色不停地变幻,始终无法化为具象。
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前方传来啜泣的声音,哭声诡异地在宽阔的花海中回响。
他悄悄上前,蹲下身子深吸一口气后猛的拨开彼岸花。
“小阿淼?!”
“嗝!”赤淼看清来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一边放声大哭一边死死抱着司靖,对他是前所未有的想念。
“司……嗝!司师兄!!”
“阿淼不哭,告诉师兄发生什么事了?”司靖小心地擦去赤淼脸上的泪水,对萧参的担忧更浓。
“没了!都没了!”赤淼哭得喘不过气来,“穆长生没了……萧姐姐也没了!”
“阿淼!你冷静点!告诉师兄你们遇到了什么?!”司靖用力地锢住赤淼的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
“呜!师兄!我……我们……被骗了!”赤淼用力地揪着司靖的衣领,双眼哭得通红。
“那顾神主骗了我们!她抢走了萧姐姐……又把我们骗来这里!可是这里……有、有……”
司靖焦急不已,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大:“有什么?!”
"……有堕仙……云鹤!"
云鹤……
司靖觉得这个名字莫名的熟悉,脑海中闪过几个碎片,却怎么也抓不住。
“萧姐姐不见了……穆长生为了救我……也不见了!呜呜呜!司师兄!我该怎么办?!”赤淼心乱如麻地哭个不停。
很快,司靖又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冷下来,“曾寒川呢?”他摇了摇愣神的赤淼,“阿淼,曾寒川在哪里?”
萧参被顾烟抓走,穆长生为救赤淼遇险,那么曾寒川又在哪里?
赤淼这才惊醒,“对啊……曾寒川呢……”
她光顾着伤心,竟忘了顾及这一号人。
“我、我想不起来了……怎么会!”赤淼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脑袋,试图回忆起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曾寒川的身影就消失了。
“阿淼没事的!没事的……师兄在。”司靖抓住她拍打的双手。
小丫头又是哭又是闹的,折腾了好一会才没力气地消停下来。
司靖把她背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不见尽头的来路,毅然地向不远处的风暴中心走去。
恐怕那里才有破局的可能。
他要赶紧离开这里,找到师尊。
……
两人走了许久,却一直没有接近风暴,仿佛他们还未开始。
司靖额间落下冷汗,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时间久到赤淼已经在他背上睡了一觉又醒来。
赤淼跳下司靖的背,声音沙哑地问道:"……司师兄,我们走到哪里了?"
司靖咽了咽口水,抬头望着依旧不停变幻颜色的天,“不知道。”
他停在原地,闭上了双眼。
风从前往后地吹过耳边,彼岸花瓣刮过脸颊甚至留下痛楚。他从腰间拿出展桃花在掌心轻轻一划,鲜血流出既没有滴落在地,也没有顺着风的方向流走。
而是向左飘去。
“司师兄?”试探地呼唤一声,前面的人没有回应,她只好乖乖跟过去。
不足百米两人眼前竟出现一个断崖,一个隐匿在花海中的裂缝。
“阿淼,抓紧我!”司靖向后伸手。
赤淼虽然好奇,但也听话地握紧对方的掌心。
“出发了!”
一声令下,赤淼便感觉自己被用力地向前拉去,很快身体传来失重感。
司靖这是把她来下悬崖了!
最危险的地方除了是最安全的地方外,也可能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快要落地时,司靖打开展桃花不停地在崖壁上摩擦。幸好,两人摔得不算惨。
再次抬头,悬崖却变成一个天洞,风暴在上方不停地呼啸。
他猜对了,悬崖就是风暴的入口。
噗——
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周围的烛火沿着洞壁悉数点亮,昏暗的天洞瞬间一览无遗。
“奇怪……真奇怪……”一道阴柔的声音在天洞中回响,“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干净的心。”
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汇聚在两人的头顶——风暴的中心。
风激烈回旋,在最顶峰处一分为二,一道白影从天而降,飘然下落来到司靖面前。
那人满头白丝随风飞扬,就连眉毛、睫毛都是银白色。而司靖看得最清楚的,是那双金色的瞳孔。
望进那双金瞳,他仿佛翻越千山、趟过万水,体会到春的暖,夏的炙,秋的荒和冬的寒,最后与一个人相会,一个盘踞心头许久的人——傅卿止。
司靖心底的秘密被剖出来,他惊慌失措地收回目光,试探叫道:"……云鹤?"
金色的瞳孔一颤,“这么久了,你是第一个重新叫我名字的人……”云鹤指尖描绘面前少年的模样,是好几万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兴奋,“奖励便是……填满你心中的空白,如何?”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触碰司靖的脸,每一下他都感觉对方透过这副皮囊触摸到了他的灵魂。
赤淼跪在地上发抖,连脸上淌下冷汗都没有察觉,她不知道云鹤口中的"空白"指的是什么,她的脑子里现在只牢记一个人。
“云鹤上仙!”她惊呼一声,稚嫩的声音在天洞中回旋,终于引起那人的注意。
在金得夺目的瞳孔中,赤淼颤颤巍巍地开口,“云、云鹤上仙,三日前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注视的视线变得强烈,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他、他也是在这片彼岸花海里不见的……”
眼前人是彼岸仙门的开山老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在彼岸花海中孤来独去的人,是强大到可以操控彼岸花幻境的人,更是元柏爷爷曾经最爱惜的人才。
可赤淼也没有忘记,爷爷曾对她说:
"云鹤……可惜了,被情所伤,为情所困,堕入地狱边缘——永无止境。"
第108章 是可以永存的人偶哦
"黑衣?刚才就有一个。"
司靖凝神,是师尊!
“还、还有一个!”赤淼站起身来,朝云鹤走近几步,“他……头上是银色的发带,衣领、袖口都有银色的符文……对了……他还有一把黑色的长剑!没错……”
“他在哪?云鹤……上仙……你神通广大,一定知道他在哪里的,对不对?”
云鹤白色的睫毛颤了颤,似笑非笑地望着赤淼,眼波翻涌之剧烈不亚于头顶的风暴,似乎是因为眼前人说错了什么话。
“唔……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了些印象……”
“云鹤前辈,那是晚辈的朋友,此番闯入只为寻人,并非有意打扰,请前辈莫要怪罪。”司靖挡在赤淼身前,他直勾勾地看向云鹤,眼神没有躲闪。
这人太过神秘,又太过危险,眼下师尊和赤辛都不在,密钥一事还是不提为好,先找到穆长生再说。
没意思……云鹤笑容变淡,“随我来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
话音一落,云鹤白袍上绣着的两只仙鹤脱落成真。
司靖带着赤淼两人共乘一只,跟在云鹤后面。
两鹤飞天,翅膀挥动之际,零零散散的羽毛飘落,兜转迂回,最后卷入风暴。
仙鹤朝着风暴中心飞去,赤淼坐在司靖身后害怕得紧闭双眼。
没有预料中的颠簸,再睁眼,他们横穿风暴来到了刚才那地方的另一方面。
司靖环顾四周,看来天洞并非一个洞。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云鹤幻化出来的,他想如何操控就如何操控。
这一边,沿着墙面地上摆满了陶罐,每个陶罐对应着墙上的一个石门。石门长而窄,像是一个个镶嵌在墙里的棺材。
“黑色长剑……”云鹤一边走向其中一个陶罐一边自语着,“这几万年间,从未有人主动来过天涯,直到你们……老太婆每次给我送来的都是残次品,若不是没得选,我才懒得摆弄他们。”
老太婆……司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顾烟。
原来她知道天涯里有什么,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却还放他们来,原来是要杀人灭口。
"不过如果没有他们或者——你们,"云鹤蹲下看了几眼选中的陶罐,随后一点也不着急地转头冲司靖和赤淼摇摇头,“搞错了,不是这个。”
又接着前一句话继续道,“在这空空荡荡的天涯,我该有多无聊啊。”
“云鹤上仙,你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呆这么久?”赤淼本想说"被关这么久",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很识趣地改口。
海角天涯不是什么好地方,来这里的都是有罪的,没人会自愿来这种地方。
可如果因为"被情所伤、为情所困"就被发配至此,那苍穹里有多少绕不开情的仙人。若是都发配至此,天涯哪会这样萧瑟。
正寻觅的人停下脚步。云鹤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赤淼看,“我想起来了,黑色长剑,万年间就见过这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