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摸了摸透明的玻璃窗，感觉里面液体是温暖的，和人类的体温一样。
深蓝此刻很平静，呼吸声让辛瑶缓缓腾升起睡意。
她靠着椅背睡了很久。
过了三四个小时，她依稀听到医疗舱发出“嘀”的声响。
她朦胧地睁开眼，屏幕上的数据显示深蓝再次进入意识复苏的临界点。
此时的环境极其安静，呼吸节奏改变，但深蓝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应。
辛瑶眯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深蓝缓缓抬起手，五指张开，把手掌贴在右侧玻璃上。
“……”
辛瑶把身体前倾，思索一会儿后，她的右手也贴了上去。
他们双手之间只距离这一层玻璃。
“深蓝。”辛瑶小声呼唤他。
“呵——”深蓝喉咙底发出与呼吸截然不同的声音。
辛瑶露出笑脸，把手挪开，随后把自己的脸贴上去，隔着玻璃蹭蹭他的手心。
距离见面的时刻应该不远了。
第144章 觉醒
催眠剂再次生效, 深蓝的手从玻璃窗上脱落，意识逐渐下沉。
医疗舱又发出“嘀”的一声响。
此时深蓝已经入睡，辛瑶不知道这个声音代表什么。
“嘀。”
“嘀。”
“嘀。”
提示音接连响起, 辛瑶张望所有屏幕，起身去端详上面的数据，最终发现是记录他身体机能的五个指标正在发生急剧变化。
先前的两个极端值是23和51, 现在的两个极端值是37和69。
就在辛瑶发呆的两秒时间内, 69又跳成了71。
“……”辛瑶马上意识到, 深蓝的自愈能力开始出现了。
数据快速更新，七分钟后，五个数据的最小值达到59。
医生在移动终端接到系统通知, 匆忙地穿好外套赶过来, 确认数据后欣喜地解释：“已经没问题了。”
辛瑶询问：“可以出来了吗？”
“可以了。”医生立刻打电话叫人过来帮忙。
深蓝的意识再次萌发，忽然张开嘴大口呼吸, 四肢挣扎着想要翻身，右手握拳，拳头重重砸在玻璃上。
整个医疗舱震动。
医生连忙挂断电话，趁着导管还没被他扯断, 快速往控制面板输入新指令, 操纵仪器往他脖子上注入镇定剂。
最后一个指标达到61, 医疗舱切换状态，液体水位下降并且没有留下任何水渍, 深蓝的皮肤终于暴露在空气中。
“啊啊——”他发出骇人的嘶哑咆哮。
这既不像他的声音，也不像任何一个人类的声音。它就像一个完整灵魂被撕扯成千万碎片后产生的残响，令人感到一阵剧烈的战栗。
一分钟后, 深蓝在药物作用下停止挣扎。
所有导线离开他身体, 捆住他手脚的伸缩带解开, 仪器外放的悚然呼吸声也停止。
医生摇来了四个人，各个都是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健壮大汉。
辛瑶有不祥的预感：“……需要这么多人吗？”
医生：“要，我估计两个人带不动。”
应部战区073也来了。他打开舱门，抄起深蓝腋下把他拉起来，另一人给他裹上一件长袍并挽住他的腿，两人一起把他从医疗舱里搬出来。
只要简单地向外挪动半米，就能把深蓝放置在移动推车上。
但深蓝似乎在刚刚那一阵平静中攒足了力气，他突然发力翻转身体，一脚踹开后方男子，压倒应部战区073，右手脱困后张开五指，死死按住对方面孔，张嘴咬向对方喉咙。
“喂！”其余人连忙一拥而上把他扯开。
于是存在四个大汉的好处在这里体现出来了。
辛瑶茫然地站在一边。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控制深蓝四肢，深蓝挣扎并发出嘶喊：“啊啊啊——”
情绪充满绝望与仇恨，就像不甘心只有自己一个人死去。
应部战区073扑回去，用双手捂住深蓝的两侧脸颊，大声告诉他：“冷静点！你没事了！我是卢添！”
医生上前制止：“别这么大声说话！”
“啊啊啊啊——”深蓝持续挣扎。
他被众人压到推车上，过了整整一分钟才重新恢复安静，把剩余能量消耗在保持呼吸上。
众人快速把他送往房间。
辛瑶询问医生：“他没有忘记吗？”
“理论上忘记了。”医生把已经打包好的药箱交给辛瑶，从容地跟在最后面，一边往辛瑶手机里发送信息，“你以后按这个标准让他吃药。”
辛瑶认真答应：“好的。”
医生看她：“他是不是知道你来了？”
辛瑶不确定地眯眼。
“应该是受到刺激，异能才会突然觉醒。”
“是吗？”辛瑶依然不确定，只是非常科学地解释，“异能随时都可能觉醒，这只是概率问题。”
“……”大概这就是TLS大学生的逻辑吧。
深蓝最终倒在了床上。
他费力翻身想要爬起来，然后缓缓趴了下去，额头枕在手臂上，精疲力竭不再动弹。
“你们先走吧。”医生送别同事，然后对辛瑶说，“其实我也不确定你能不能控制他。”
“我能行的。”
“如果是一条龙的体重，应该压得住他。”
“好的，你等一下。”辛瑶走向卫生间。
过了一分钟，一条龙向上伸展翅膀缩小体积，从狭小的门洞中挤了出来。
医生笑道：“真漂亮。”
两百七十多公斤的胖龙往地上一座，稳重地卷起尾巴放在前爪上：“你放心，我可以压住他。”
要是用力点，压死也有可能。
医生也离开：“那就拜托你了，有问题我联系。”
“好的。”
他们不想惊扰深蓝，房间只留下辛瑶蹲在床边。
辛瑶伸长脖子凑上去，鼻翼贴在深蓝脸颊边，小心翼翼地吸了一下气。深蓝的气味没有变，其中还残余着修复液体的微弱味道。
确认他没反应后，辛瑶试着用鼻梁顶住他胳膊，然后抬起爪子推他，缓缓把他方向翻回来。
深蓝无声地张开嘴，抬手揪住辛瑶脖子后方的毛发。
辛瑶怕自己被他薅秃了，慌张地开口：“你别拉。”
“……”深蓝松开手，想在空气中摸索什么东西，辛瑶再把头凑上去，用鼻梁顶住他的手掌。
感觉深蓝体温有点低，她转身爬去柜子翻找毯子。
深蓝侧过身，伸手想扯住她，五指在空气中划过，没有抓住任何东西，落下去攀住床沿。
辛瑶捧来毯子铺在他身上，把他身体翻回去让他躺平，再转身去用嘴叼水壶。
深蓝又翻身去抓挠空气，急切地想让她回来，喉咙底发出接近于求救的微弱声音：“呃——”
辛瑶只听见声音，但没看到他动作，径直挤入卫生间接取直饮水：“你等一下，我烧点热水。”
等她放好水壶返回来，深蓝已经用指甲抓伤了自己的皮肤，四条血痕一路从脸颊延伸到脖子。
而他似乎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辛瑶赶紧跳过去，头和脖子穿过他的臂弯，把他手臂供出去，仔细端详他的伤口。
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呃——”在强烈的痛苦情绪驱使下，深蓝的另一只手抓向自己胸口。
“不要这样。”辛瑶压上去按住他双手。
“啊啊啊啊啊——”深蓝发立刻出惊恐又暴怒的咆哮，却没有办法逃离控制。
“深蓝，我是辛瑶。”思索十几秒后，辛瑶伸出舌头，舔掉了他脸上的一层血迹。
“呃——”深蓝突然停止喊叫，而是咬紧牙关忍受这个感觉，全身肌肉紧绷，看上去很不喜欢这样的触碰。
辛瑶又侧头去舔他下巴和脖子，深蓝偶尔产生一阵剧烈颤抖，皱紧眉头缩起肩膀，抿着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辛瑶把舌头收回嘴里，沉默地看着他。
深蓝紧绷着神经，把头侧到另一边，脖子线条拉直，剧烈的脉搏跳动在皮肤上清晰可见。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用力把床单抓成一团。
“要喝水吗？”辛瑶倒了一杯水，把深蓝抱起来。
龙的体型足够庞大，只要用后背抵住床头，完全可以把一个成年男子搂在怀里。
她感觉到深蓝消瘦了很多。听应部战区073说，只有让他反复濒死和痊愈五遍以上，才能耗竭他的全部异能。
深蓝此时很安静，吞咽半杯水后抬起手臂，搂住龙的脖子，揪住她背后毛发，抿上嘴巴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完全认出这是一条龙了。
“深蓝？”
深蓝费力吞咽一次，喉咙底发出回应：“……嗯。”
“你等一下。”辛瑶忽然感觉很开心。她把深蓝放回床上，爬下床去搬走对面的桌子，然后推动床板，把床的左边床沿顶在墙上。
“……”深蓝紧张地翻身等着。
“好了。”辛瑶爬上床，趴在床铺右侧，把深蓝堵在墙面和一条龙之间，“我要睡一会儿，你有事叫我。”
深蓝用力抓住龙的前爪，蜷缩身体不再动弹。
辛瑶熄灭灯光，等深蓝没有了动静，把鼻子凑上去探探他的气息。确认一切正常后，她很快昏昏沉沉地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