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的多半还是冷水澡。
受了伤还洗冷水澡，这简直是——
秦沐眉心“突突”直跳，如果崽崽是个女孩子，她大概已经冲进浴室把人从里面揪出来教训了。
“你看，我就说你弟弟好好的，不像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吧，你就别太担心了，好好养伤吧？”
“我跟他说几句话，你先……”
丁莜竹无奈地转过身：“行行行，你们俩聊，我去准备晚餐，今天晚上必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秦沐敲响了浴室的木门。
里头的水声顿时停住了，片刻后崽崽清冽的嗓音透过模糊的水汽传出。
“姐姐？”
“是我，立刻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秦沐强压下心底的怒意和隐隐的担忧，加重了语气，“立刻！”
她走到床沿边坐了下来，顺便打开了灯。
这间房间并不是酒吧的包厢，大概是用来给员工住的，整体的装修都很简单干净，灯光也是暖黄的，铺洒开去的时候仿佛有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
床上的被褥叠得很整齐，床单不带一丝体温，一看就知道今天没有用过。
半分钟后，浴室门开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墨发湿漉的青年在她身前大约两步的距离站定。
身上套着一件新的黑色衬衣，大概是出来得急，纽扣扣得七歪八扭的，最上头的两颗松开了，露出大片莹白色的皮肤和锁骨。
青年见她没说话，顿时垂下眼帘，玫色的眼瞳带着几分试探悄悄瞥她。
“姐姐？”
嗓音微哑的一句话，秦沐看着他的脸，已经预备好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算了。
现在责怪崽崽也没有什么用，还是先看看他的伤比较重要。
“医药包放在哪里？”
“姐姐要处理伤口吗？我去拿。”
秦沐哭笑不得地拉住他的手腕：“我的伤口医生早处理过了，现在是要给你处理伤口——刚刚医生来，为什么不让他帮你看看伤？”
“……我的伤不重。”
秦沐沉下脸。
“……我怕医生发现我是丧尸，所以没敢让他检查。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已经处理过伤口了，不要紧的。”
秦沐拍了拍身边的床单，示意他坐下，语气不容置疑地。
“坐下来，然后告诉我医药包在哪儿——小骗子。”
小骗子依照她的话，解开了衬衣的纽扣，露出了肩背。
对方穿着衣服的时候身形显得单薄，但衣料退下，肩背到腹部都是流畅劲瘦的肌肉线条，肩宽腰窄，就像丛林里的野兽，修长而匀称。
只是此刻，肩背冷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烧伤，粉色的新肉和焦黑的痂纠缠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伤口上面只粗略地抹了一层消炎药粉，连绷带都没有扎。
崽崽管这样叫做“小伤”，“不重”，“不要紧”。
还不要命地去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澡。
秦沐一手拿着酒精，一手拿着棉签，一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想要开口训斥几句，但崽崽这伤又是为了她受的，这小崽子一向懂事得过头，她又狠不下心说重话。
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为了一声长叹。
她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酒精，涂抹过崽崽的伤口：“现在给你消毒，疼的话就哼出来……我那儿有医生开的药，一会儿我给你拿过来。”
烧伤的面积很大，饶是丧尸的身体修复能力比人类好上不少，伤口也显得格外狰狞。
棉签每碰到一下伤口，她都能感觉到崽崽轻微地抖了一下。
对方双手撑在膝盖上，微低着头，墨发已经有些干了，带着一股好闻的海风去了腥咸的冷香。
只是不过几刻，对方的脖颈上就出了细密的一层汗。
“……疼吗？”
“……有一点。”
如果崽崽的声音不要颤得那么厉害，秦沐大概会信几分。
她轻柔地把消炎药粉倒上，说话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只是一点？”
崽崽犹豫了半晌，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地：“比一点还多一点——但不是很疼，真的。”
崽崽不愿意承认叫她担心，秦沐也不忍心追问。
“那说说你在2区的事情吧，霍韬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每天按时吃饭休息了吗？”
“我在天旭公会挺好的，平时就是干点杂活，霍副会长被他哥哥教训过了，没怎么找我麻烦……我也听姐姐的，每次一到下班的时间就回家，按时吃饭休息了。”
“那怎么突然跑到7区找我来了？”
洛淮低着头，略长的墨发遮掩住了脸颊轮廓，也掩住了玫色眸里的情绪。
“偶然听到霍副会长说，姐姐在7区的任务有了进展，要去很危险的地方……我就悄悄跑来找姐姐了。”
秦沐“嗯”了一声，拿过绷带开始一圈圈替崽崽包扎。
霍韬知道她去做任务这不奇怪。
但对方知道她任务有了进展，说明有天旭公会的人在跟踪她，下次出门前得多注意一下，尽量甩掉跟踪她的小尾巴。
一阵沉默。
“姐姐……那你呢，你在这里还好吗？”
“挺好的，任务也确实有进展……我发现‘丧尸王’半年前被关押在7区的研究所，所以三个月前的丧尸潮是另有原因的。”
第25章
秦沐大略说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行程, 青年低着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小声插一句。
“头再低一点……我把绷带扎得比较松，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青年点头。
秦沐打好结, 把剩下的绷带收好，略一抬眼, 视线不经意地透过青年半开的衬衣领口, 看到了对方腹部几道浅浅的疤痕。
像是刀伤，虽然已经完全愈合了，但还是在皮肤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如果不是此刻光线好, 她根本不会注意到。
她动作一顿：“……你腹部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那伤起码已经过了几个月, 也就是说崽崽在遇到她之前, 受过很严重的伤？所以才会被她在医院的医疗舱里捡到？
洛淮眯了眯眸子,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腹部的疤痕。
眼底闪过一丝冷然的杀意, 但很快湮灭下去。
半年前, 4月20日, 7区研究所。
“快去报告院长, 有人在郊区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高阶丧尸, 已经控制住了，正押在运输车里送过来！”
“太好了, 丧尸病毒疫苗研发的实验还缺很多样本，能有高阶丧尸做实验品当然再好不过。”
两个穿着白大褂, 戴着口罩的研究人员大踏步地走过实验室外的走廊, 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负责押送的人已经把那只高阶丧尸的视频图像传过来了——那只丧尸好像跟我们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真的假的？丧尸还能有什么不一样？”
其中一个研究人员打开了光脑：“不信啊, 那你自己看, 是不是很不一样？”
研究所的运输车其实就是一个高强度合金制成的铁笼子, 笼子通了电，可以防止里面关押的丧尸或者野兽挣扎逃跑。
铁笼只有半人高，为了节省材料，空间很逼仄，里面关押着的丧尸正蜷缩着侧躺在里面，面容和大半件衣服都被鲜血模糊了，看起来伤得很重，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但对方却还睁着眼，瑰丽的血色红眸盯着录像的人员所在的方向，眸光如同淬过寒冰，明明虚弱得快失去焦距，但是隔着屏幕被他这么一盯，研究人员还是觉得自己背后蓦地一凉。
等这阵莫名其妙的心悸感过去后，他就发现这只丧尸长了一副过分俊秀的眉眼，哪怕放在人类里也是极为出挑的长相。
如果不是那双红眸，根本没人会相信这样一个青年是只丧尸。
“你们确定他是丧尸？别是人得了白化病，所以眼瞳的颜色不大一样……”
他的同事嗤笑一声：“那当然确认过了，这只丧尸被发现的时候，周围都是丧尸的尸体，估计刚经过一场内斗。”
“而且你看他伤成那样还没昏迷，换成是人类早死了八百回了。”
“那倒也是……这只丧尸看起来的确跟我们以前见过的丧尸大不一样，看来研究级别还可以提高一级。”
“我已经向院长申请1号实验室了，这只丧尸是很珍贵的研究样本，如果研究顺利，丧尸病毒疫苗很快就能研发出来了！”
运输车在研究所外停下。
全副武装的押运人员关掉了高压电，把笼子打开，将里头戴着手铐脚镣的丧尸拽出来，拖往了1号实验室。
研究人员看着地上长长的血痕，眼底划过一丝不忍，对着同事道。
“哎，你说……要不要先给这只丧尸处理一下伤口，这么珍贵的实验品，别还没开始研究就死了。”
奄奄一息的丧尸被放入了1号实验室研究的培养舱。
培养舱是钢化玻璃制成的，防御级别很高，激光枪的子弹都无法穿透。
“我们等晚上再来看看吧，他现在的状况太差了，不好开展研究。”
“行，那就等吃过晚饭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