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点了下头,朝我伸出一只手:“所以你都可以告诉我。”眼神示意了一下我的袖口,“我说过,照顾你是我生来的责任。”
我在他伸手的时候心里就打了个突突,无比惊讶,想不通他究竟是从哪一环知道我与杨严的交易。却也因为他这无比清晰的要求和仿佛洞穿我所有行为的举止,丧失了抵抗的心理防备,迟疑了半晌,将藏着的u盘递给他。
同时也有点郁闷:“我还没看过。”
“你不需要知道。”他神色无异的收好u盘。
我不悦地皱起眉:“我也有知情权。”这样小心翼翼的反抗说出口,让我再度有了憋屈感,以为语气不够强烈,“难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被人坑了才好么?”
他低敛着眸看着我:“有谁害你了么?”
我结舌:“是因为觉得不对,才会查,可是没有证据。”
“不用证据。”他漫不经心调开头去,“告诉我名单就好,我们没有时间耗在别人身上。”
“……”
有时候我会因为逐渐了解到苏沉本质上就是个□□又冷漠的暴君,而从内心隐隐抵触他。虽然他有着令人迷惑的绅士姿态,以及无论何时都无条件给我的强势庇佑。让人安心又无可奈何,因为两人看待事物的基准都是不一样。
所以在孙博士被枪决之后,我和他的通话简洁缩短到一句“我很好。”接下来的四分五十秒都是沉默。
他和我的通话时长几乎是固定的五分钟,排上了他的时间安排表,就算不说话,也不会挂掉。
起初是这样。所以更加偏心斐易,凡事都对他说,不愿对哥哥袒露心扉。
可后来我才渐渐发现,天真的人是我,斐易和他不过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罢了。绕开了我的抵触的同时,也磨去了我的棱角,让所有一切我认为并不合理的事情在我眼前,毫无阻碍的发展下去。
没有人指责我泛滥的同情心,只有斐易给予陪伴和安抚,调开我的注意力。然后在我察觉到不对,有了一丝异动的时候,苏沉这个唱白脸的,便又冒出来给我划一条禁令了。
他们的合作是不需要彼此串通的,却天衣无缝。
我突然理解到这一点,是因为斐易原本若是在基地,几乎都是同我在一起的。尤其今天既没有会议也没有其他安排,他却不曾出现过,一直在房间内呆着,处理文件,仿佛早就知道了苏沉会在今天来找我。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斐易是站在苏沉那边的,只是从不会逆着我的脾气来,行动得没有那么直接罢了,无论孙博士的事件,还是sr女孩的事件,不都有他的参与么。想通这一点,我倏尔有些沮丧:“我是不是很麻烦?同情心泛滥?楚宁是替我死的。”
苏沉安慰得并不走心:“会好的。”
我瞥他一眼:“好不了了。”
“你可以这样想……”他抬头,从吊液架上替换滴完的药水,不痛不痒,“是我害了他,与你无关。”
……
我最终还是将sr女孩对我说的话告诉了苏沉。所有的细节都袒露,他却没有给我任何反馈,只是让我好好配合治疗。
下午的时候除了准点要进行药物注射,几乎都是空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沉来了,医生们小心谨慎,连带给我的用药剂量都减轻了许多。我百无聊赖仰躺在房间内看着灰白的天花板,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信息就这样被人半路截胡,我还不能说什么。
我叹息一声。其实换个角度想,我也不会让一个没有自由的病人瞎操心,因为本就做不了什么,可我至少会给他知情权。可这就是我和苏沉之间不可逾越的代沟,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君主□□主义者。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被人扣了扣。我“看”了一样便知道是斐易,紧张得坐起了身,反应过来后想起最近的事,有点尴尬又有点莫名的背叛感。拉上被子重新躺下,才应一句进来。
他显然知道我微妙的情绪,进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开灯,而是挨着我的床坐了下来,过了会才开口:“在午睡吗?”
斐易很少主动和我搭话,因为他习惯于独处和安静的环境,就算和我在一起也并不会过于热切的询问我这类的日常。
我还是盯着天花板,心里也知道这样别扭的情绪毫无意义。斐易作为末世之中的高位者,统治着天空之城,早不可能和我一样同情心泛滥了。只是过往时,他总会给我种“无论做什么,他都支持着我”的错觉,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动了些手脚。
我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家长联合善意欺骗的孩子。因在其他人眼里天真得过了头,又讲不通道理,非得这样保护起来而觉着羞耻。
“恩。”我低声答着,“刚醒。”
然后他就不再说什么了,起身去将灯打开。
当苍白的灯光亮起,我第一眼便看到了他脖颈上的吻痕,完全是不自主的。紧接着眸光便像是被烫到,心虚的别开眼。
昨天我清醒之后,偷偷亲了他两口后,对他修长的脖颈完全没有抵抗力,顺势嘬了口。没想到他皮肤这样敏感,竟然还留了痕迹。
可是按照惯例,我“失控”之后都会给他讲清楚情况,给医生备案。昨天因为太尴尬匆匆离开了,今天免不得还得提一下的。
“昨天……”我稍微撑起身,将拳头举在嘴边虚虚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
他说没关系,“我看出来了,知道不是你的情绪。”
我拉开被子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起身穿上鞋,不知为何又有点不是滋味:“那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推开我吗?”
“医生判别过,这不属于第二人格的范畴,所以昨天的那个人还是你。”一顿,他定定望着我,“我为什么要拒绝?”
☆、第66章 暴露
他给出这样的答案算不得是意料之外,却还是让我默了一瞬,绷住情绪接着将之当做严肃话题来谈:“毕竟存在着安全隐患。=”
说话间脚套上鞋子,施力站起的时候,一阵密密麻麻刺痛猝不及防沿着神经窜入脑海。仿佛这一步踏在了针尖之上,我毫无心理准备膝盖一软,险些径直跪在了地上。
还没来及反手扶上床沿,手臂便给人扶住了,施力托住我的身体。斐易的声音急且沉:“怎么了?”
我当时一下也给痛懵了,没能思考其他,好似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着紧抱着斐易的脖子:“腿……”顿了顿,“麻了。”
斐易神情没变,眉间微蹙着伸手托住我的腰,将我抱了起来:“只是麻了?”
他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的时候,肃然的神情与低敛的眸光都给人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我没敢硬着头皮说没事,避开他的眸光:“还有点疼。你先把我放在床上吧。”
斐易依言身体前倾,将我重新放回床上。小心翼翼而轻柔的动作,仿佛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我被他的双手禁锢着,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短短的几秒临近之时,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窝,痒痒的,让我的血液都有些躁动。
斐易却仿佛无动于衷,径直抽身转眸去看我的双腿,幽白的灯光勾勒着他垂眸时侧脸的轮廓,认真而清冷:“让医生过来一趟。”
话是对门外的监控机器人说的,语调偏沉。
他这样的反应让我有点在意,撑着身体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从外表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异变。若不是脚掌着力触地,便只有丁点方才感觉残余的麻木。
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腿,抬头看一眼他的眼色:“好像没什么事,现在又不疼了。”
斐易眉间微挑了一下,仿佛忍耐着什么:“这情况是第几次出现的?”
我道:“第一次。”
“……”他倏尔便沉默下来。
我大抵理解斐易的心情,他在我面前扮红脸的事被揭穿了,立场微妙,便以为我不再如从前那样,事无巨细都愿意同他说,尤其是在这刚生气的关头。所以觉得我那一句脚麻了,是刻意的隐瞒。
可是按我所想,我起个床就险些平地摔,当时虽然是痛懵了,但我毕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多少担忧,早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时一为了不那么丢人,二也为稍微安慰他一下才开口隐瞒了些许。
我坐在床上俯身捏了两下腿,身体柔韧度不行有些吃力,手上却不敢停,好给自己找点事来转移这沉默中的尴尬,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斐易忽而一声不吭伸手上来,力度刚好的覆上我的腿,轻轻捏着。
那十指修长而匀称,指甲修剪得干净而整齐,对比着我的……
我默然将爪收回来,直起身坐好:“听说楚宁昨天的身体状况突然有了异变,所以枪决推迟了是吗?”
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他指尖的温热递来,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恩,状态有所好转。联盟里有人表示捕获新的sr代价太高,楚宁如果状态继续好转,或许可以不必处决。”
我轻呼了一口气:“对他来说不见得是好事。”活体实验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也终有一天还是会死去。
“你希望他死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不过基地的存在不就是因为对攻克sr抱着一丝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而他也活着,那我们都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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